沧海吟（一）

“越千山兮野茫茫，野茫茫兮过大江。
过大江兮绝天海，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收我白骨兮瀛海旁，挽我旧弓兮射天狼。”（注：出自江南九州缥缈录歌无畏，因为很喜欢这首词，引用为小说引子，另外下文中也引用了九州里一个部族名称，主体内容与九州缥缈录无关）
瞎眼的老卦师坐在村头的石碾旁，粗粝的手掌里握着一枚他用了一辈子的古钱，他很老了，老到无法再行走，更无法回去家乡，于是就落脚在了这个小村庄里，乡民们凡有难事都来求问他，他每日只卜一卦，却无有不中，于是乡民们倒也乐意拿自家粮食接济这个外乡人。
老卦师总是这样一个人坐在村头念着这首歌谣，他在这小小的村庄也呆了太多年了，这首歌谣也哼唱了许多年，早没有人对这还有什么兴趣，只有一个例外。
“你在想家吗？”
老卦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在等人。”
“等人？等谁，你的家人？”
老卦师笑笑不答，“天晚了，你还不回家去。”
“我没有……那只是我住的地方，你唱的歌谣，能教我吗？”
老卦师神情微动，来了些许兴趣，“你懂这首歌谣?”
“不懂，我只是听了很难过，想家，可我又没有家……”
老卦师示意他走近些，手掌细细摸过他的面相，然后长吁一口气，“竟是个屠龙之人啊！”
“屠龙……之人？！”
老卦师不答话，只是拿起他的手，将那枚饱经沧桑的古钱放到了他的掌心，拄着拐向着西边慢悠悠地离去了，之后再也没人见过老卦师。
此后多年。
中原玄朝，国祚传下八百余年，经三十四帝，几经战乱而不倒，然前朝桓宗醉心长生方术，群臣死谏，桓宗反扶植宦官压制群臣，桓宗在位四十载而殁，其子灵宗继位三十载不临朝，宦官作乱，朝臣党争不断，至当今殇帝继位，励精图治，欲除这百年积弊，北地五部中本最弱小的青阳部却出人意料地崛起一统北地荒原，进逼关内，东夷玄朝五国蕃属趁势结盟进犯玄朝，西疆大旱连年，颗粒无收，东北两方战事已然掏空国库，朝廷赈无可赈，灾民群起而反，天下伐玄!
宣景二年，新帝即位一年，听说在那座宏伟的都城里，年轻的皇帝踌躇满志地昭告天下子民要“革百年积弊于一代”，政令雪花般地随着一匹匹快马经过各处驿站，快速传达到了这个庞大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百姓们满怀热忱地相信苦日子到头了，新帝降下恩德，帝国这辆陷入泥沼的腐朽马车会被拉回正途，当一张黄纸布告张贴于城门之前时，饥荒之下饿的仅剩皮架的他们看到了朝廷要增税征兵，他们几乎以为自己花了眼，他们没有等来新帝的恩德，等来的是噩耗，听说是北方打仗了，可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所谓家国是吃饱了才有力气想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