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梦》 Part.4(4)

 
我很想过去安慰安慰他，可最终也只能软软地靠在身边的桌子旁。透过窗子，我看向那片虚空，我们仿佛是那么的了解那片虚空，又仿佛对她陌生得一无所知。那里本应该有我们的梦想，有我们的执着，有我们的期待，有我们十年的欢乐和痛苦。那片虚空是我们的宿敌，我们的阻碍，却也是我们的挚友，我们的爱人。那里本应是一切的起点和终点，现在却混沌一片，用沉默嘲笑着我们。
 
我也很想对那片虚空说些什么，但仔细想想，十年了，发射的信号比我十年里说的话都要多，也就没那个必要了。
 
我们沉默着，站内的广播回路里，开始进行最后一次晚点广播。一个运输队的小伙子给一个资料室的姑娘点播了一曲《岚怨》，悠扬的笛声里，一个讲述了十年的故事，渐渐画上句点……
 
到第二天夜里，副站长和其他大多数人就都已经不见了，站里的大型设备也都被一件件拆除运走了，据说目的地是即将建立的九号站。唯一被保留的是我和副站长聊天的那间通信室，主动信号发射将被被动接收功能取代。环顾四周，除了主操控台，什么都不剩了。看着墙边残留的痕迹，我开始回忆那里曾经都有些什么：高压整流器、人工/手动AI控制系统、内循环探测雷达、信息编译中枢、数据存储器、模拟智能测试机……这些痕迹标示着那些属于这个站点的青春往事，见证了这里十年的荣辱兴衰，以及如今的落寞。
 
突然间我想留下点什么，说不出是给自己还是给‘哈克斯332’，这么一种冲动驱使着我两步走到操控台前。看了看显示屏，电容里残留的电量刚好能满足最后一次发射，于是我开始在编码器里输入最后的信息。
 
“很高兴认识你……”
 
“来聊聊天吧？”
 
“你是谁？”
 
“我在这里！”
 
“42”
 
“晚上一起去喝咖啡吧。”
 
“我爱你！”
 
……
 
胡乱编了几句话，都被我一句句删除了。因为是最后一次机会，所以在几次不靠谱的尝试之后，我开始严肃起来。五分钟后，我轻轻按下了发射键，一阵刺耳的蜂鸣声后，发射天线上亮起了一道浅浅的弧光，带着我和4.5号深空探测站最后的呐喊，奔向那梦一般遥远的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