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衣(4)

    “哦。我记起来了，”我拍了拍脑袋，“鲛人——十六岁就会生出双腿对吧。”
    白露还是笑笑，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那时候，她的脸上有种妩媚的表情，不，不是妩媚，是风情万种。
    “桑，你能教我吹笛子吗？”等她瞪大了眼睛的时候，却还是那个我熟悉的小鲛人。她的目光让我不忍心拒绝她，当然，我也没打算拒绝她。
    她的手冰凉，鲛人的皮肤都是那么凉的么？
    “那么，想学哪首曲子呢？”我温柔地问她，我对那个把我放逐的混账城主发誓，我不是故意摆出那副样子的。我能想象出我现在的样子，温柔款款，风度翩翩，一副毒害少女的年轻公子模样。一百多年前我就是这副德行。
    “桑。”白露抬起她的小脸：“我想学的，就是很久以前我第一次看见你吹的哪首曲子。那天我从水上浮出来，那个声音就像珊瑚虫的歌声一样飘过来。但是我觉得那曲子淡淡的，却有一种奇怪的哀伤融在里面，珊瑚虫的歌总是开心的，能让人忘记一切。当时我就想，到底是什么人，能吹出那么哀伤的曲子呢？”
    我没听过珊瑚虫唱歌，也没有忘记一切的时候。我只是个能活上千百万年的妖怪。当然是在没人没事拿刀来砍我的情况下。我也不是哀伤，我只是孤独，只是孤独而已。
    “那首曲子，叫做《若衣》，很好学，只有三个音，也很短。”我淡淡的说，我犹豫着要不要说的时候我已经说了：“它是我写的，为了纪念我的妻子若衣，可惜她已经死了。”
    “可是你为什么作了一首只有三个音的曲子呢？她是你的妻子，你应该作一首更好的才对啊。”
    “我也没有办法，”我两手一摊：“水平有限嘛。”
 
 
    白露四天没有来找我了，我不知道怎么了，四个夜晚，我孤单地吹笛子，从《醉颜》一直到《若衣》。她还是没有出现，我总是隐隐约约地觉得，我要失去什么了，就像几百年前一样。这几天天很阴，人说天阴咽管弦，连笛音也不那么清脆了。我穿着我的白衣站在礁石上安静地吹我的笛子，海风吹过来又吹过去，不知道送走了几度炎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