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衣

    月牙海在弱水界的最北方，也是最人迹罕至的地方。上一次碰见人，还是弱水祭的时候，弱水大潮，一艘船被强风带离了航线，船上的人都死光了，我找到了一本《航海志》和一点零碎的用品。其实我在这里什么都不缺，只是看着以前熟悉的东西，心里还会有点温度。
    晨雾散去了，茫茫的大海依然看不到尽头。
    月牙海很美，每天清晨都有善解人意的飞鸟来来去去，时间久了它们会停下来看看我，大概怀疑我是海边一座奇怪的雕像。我时常眺望远处，我听说在那边有一座陌路岛，可是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即使是天气最好的时候。
    永远有风在远处低吟，声音好听地很，我有阵时间特别喜欢听笛音散在风里的缥缈，就好像追溯那些已经散在风里的岁月。
    我活了很久，多久我也不记得了，少说也有三百年，月牙海边每一处海滩礁岩都留下过我的脚印。有时候走着走着，我会回头，看着远处蜿蜒绵长的脚印，总觉得自己在一步步走向万劫不复。不过我知道自己不会，不死丹就像永远镶嵌在我的灵魂里，要是我不想死，没有任何人可以让我死，这是若衣的话。
    我曾经在这里遇见过一个女孩子，鲛人女孩，那时候，我还带着那管笛子，她每天从海中浮上来听我吹笛子。我现在回想起那时候的日子，就像一个蓝色的，不愿醒来的梦境。她淡蓝色的长发伸展在水上，宛如水草，我知道她在看我，眨着碧绿的大眼睛，鲛人孩子总是很美丽，很天真。他们的世界我也了解一点，这百年来，也有几个鲛人看见过我，不过他们不是好客的种族，我猜这和他们血管里流着冰冷的血有关系。不过我感谢他们没有把我捆上他们的餐桌，毕竟我也听过他们吃人的传说。
    我忘了说，我是个被放逐的人，是个被世界遗忘的人。我曾经有一套取人性命的手段，但是那把剑，我已经有一百多年没碰了，虽然是好剑，我也没有把握它是否锈在了鞘里。我最爱的女人，在临死前骗我吃下了不死丹，她居然还在笑，那是我最熟悉的笑容，她说：“你快走，有了不死丹和飞羽剑，没人可以阻挡你做任何事。”我怒吼着：“有！我救不了你！我救不了这个天下！”现在想想自己那时候真是白痴得可爱，她却只是摇摇头，她看我的目光疲倦而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