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怎样说书的(2)

给《访贾亮》吓酥了
我老师是无锡南门外祝巷人，本来姓祝,从朱振扬学《英烈》和《七侠五义》。朱振扬是许春祥的学生,艺术高超。他生平收了六个学生，都是飞字辈，他以《幼学》上“雪飞六出预兆年丰”为典而题的。我记得有:蒋一飞,冯翼飞,王鹏飞,夏之飞,我老师改姓先生的姓,开头叫祝逸飞,还有一个是半途而废的。《英烈》蒋一飞学得最好,冯翼飞第一个改说《薛仁贵征东》。我老师知道说《英烈》不可能超过蒋一飞，于是再从尤少台学《彭公案》。尤少台是尤凤台的儿子，他擅长《封神榜》和《彭公案》。当时他已五十二岁，名盛江浙,光是一个《溪皇庄》能说十八天。老师只收四个学生,大师兄李一如,二师兄陈冰如,三师兄徐鸿如,我是第四个学生。他说:“此乃四庭柱一正梁”也就是四个“如”加他一个良(“梁"”)字的谐音。老师擅长一口干(一连串几十句不停),是个活口,放起噱头来妙语如珠，每回书场子里笑声不绝。
老师的特长很多,书中每出一个角色，身上衣服，头上帽子没有一个相同的，并且衣服的颜色,上边绣的花也都各各不同。名家弹词与他合做,总是他送客的。我第一次听到的书是“访贾亮”，几乎把我吓酥了。

他说:“贾兰英听说褚标来此,心中实在高兴,于是更换衣服,梳妆打扮一番，然后跨出房门来到庄厅。这姑娘上身穿一件大红缎面子素绸夹里上绣金线滚边紫色牡丹花短袄,三寸三分高领头,一尺二寸头大袖口,裤里绸如意头,五个头金钮头,一阔阔狗牙齿镶边恶咬口。下边是湖绿绉纱百盖湘裙，金镶银嵌水浪形盖底，白袜黑素相,棉绸扎脚带，足登红缎弓鞋，鞋帮上绣的是凤穿牡丹花,鞋头上一颗明珠，光芒闪铄。年纪二十勿到十八九岁,梳一个麻姑蟠桃头,横笄金压发,竖插翡翠凤头翘,满头珠翠,桂花油搽得喷香,瓜子脸粉搽得雪白,胭脂点得渲红,眉毛画得蛮细。正是眉如初三月一钩,杏目秋波骨溜溜，两顆酒涡惹人爱，琼瑶鼻下樱桃口。一只手是翡翠臂,一只手上金镯头,手里拿子块葡萄绉纱绣花单帕子，迈动三寸勿到二寸多点脚背勿高脚底勿凹,春笋相仿一对金莲,真象嫦娥下凡,麻姑再世,窈窕娉婷,娇娇滴滴喊一声，‘奴家来也’ ....”
这许多一口干的词句，我实在记不牢,就与胞兄商量说:这书的难度实在太高了，恐怕学不会,他
耐心劝导我说:若要功夫深,铁尺能磨针,世间无难事,就怕有心人。我咬咬牙继续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