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中的败菊(2)

可为何，他现在身在此处？
四扇屏，四扇屏，韩冬衡当然能够理解当年王颖前辈如此激进、剑指四扇屏的改革。“倘若天下将覆，尚有四扇屏一手擎天”，这话可从来都不是在开玩笑。毕竟梅和竹那二位从“那个时代”走来超神越鬼的异数如今可都还健在啊。若不是兰镶奇砚前辈数十年前因病故去，兰位换人，那四扇屏如今可就是有三位怪物了。
他知道其他三位老前辈的为人。梅，寡言清冷，威严有礼，气如明月，不怒自威，待人严格，对己更甚，大概是因为他的种族，梅前辈为了让各位安心，便从不过问人间事，也从不参加每年颇具政治色彩的祭梅节。兰镶奇砚，忠义正直，和蔼慈祥，兼具侠道与柔情，既傲世独立又在人群之中的传奇铸师，现在看来接替他的上临小弟似乎确实有些他当年的风采。舒谷，风趣幽默，不拘小节，平生只对两件事感兴趣，写字和喝酒，虽乐得清贫，但却有一套极为精致的酒具，每次拜访都要拉着自己苦中作乐，举杯高歌。
韩冬衡轻轻摇着茶盅里的液体，看着舒张的花瓣在里面跌跌撞撞。是了，自己还曾经问起过舒谷前辈为什么要用那么精致的酒具喝酒。
记得那时自己刚刚成为新的君子菊，舒谷前辈非拉着自己喝酒。看着比篱边菊色还简陋破旧的竹篁里，那碗底还印着花纹的精美酒具显得极为格格不入。酒过三巡，自己斗胆请教，却见前辈带着点微醺的感觉意味深长地说：“人啊，只要还活着，总还是要有点值得去热爱的事吧？比如我平生衣食住行皆无欲无求，餐风宿露披星戴月倒也有番情趣，你看看，我这竹篁里的顶儿上到现在还漏雨着呢。这一切的一切都无关紧要，可唯有饮酒是我这辈子的头等大事，既然如此，我用些个破烂玩意儿装什么勤俭节约，头等大事不值得我奢侈一番？古时候婚礼就是头等大事，再怎么亏着过日子都不能亏这一天啊。”

“你呀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去思考，还有大把时间去做事。秋子菊那小子是死了，凌瑾瑜那小丫头也是死了，但你现在不还是活生生地在我旁边陪我喝酒吗？你是新一任的君子菊，这个身份就意味着你必须为别人做很多事——这很不公平不是吗？但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的，总有人要比别人做的多，总有人需要不断地去向别人证明自己，还有些人因为自己父亲身份的特殊就必须去做更多的事最后牺牲在战场上啊。可君子也是人，人总是不能忘了自己的。所以重新热爱上一件事吧，如果现在还想不明白，那就不妨从喝茶开始——毕竟喝酒不利于身体健康——然后慢慢想，慢慢做。这是我从兰镶奇砚那个丫头那儿求来的，抗战回来后他就特别喜欢做这种小东西，现在——它是你的了。”
“丫、丫头？”韩冬衡吓得魂不附体。兰镶奇砚老前辈竟然被舒谷前辈随口称为丫头，这、这也太奇怪了。
“是啊，兰镶奇砚比我小得多呢。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梅比我小得更多，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婴儿呢。”此时的舒谷颇有些喝醉酒后耍酒疯吹牛皮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