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说（上）(4)

即使是人类这种高度理性的动物，压抑本能也是一种很痛苦的事。就比如说明明我知道这个小姑娘是个大麻烦，但看到40分钟之前还在嚎啕大哭的她现在乖乖坐在手机屏幕前开心地吃汉堡喝奶茶，也会忍不住地想：好可爱啊。
她看起来也就五六岁的样子吧。如果一个人身材是五六岁、样貌是五六岁、心智也是五六岁，那他就是五六岁。这样近乎完美的推理在芳龄200的事实面前竟然变得像是诡辩一样。真是让人不敢相信，于是我悄悄问道：
“她真的有200岁吗？”
“真的，她的颅骨都已经愈合了。不过，也仅仅是颅骨愈合了。”
眼前这个三十多岁还没孩子的已婚男性正一脸慈祥地盯着她看，忽然，我觉得有点恶心——我是说，对自己。
我就那么盯着他，片刻后他也察觉到了我在盯着他，一脸败兴的样子摆了一下头，示意我跟他出去。
我们来到门外，他抽出一根烟，而我就在他将要点烟的那一刻一声不响地从他手里抽出打火机塞进了自己口袋。
“山里一把火，所长爱上我。”

“哼。”他把手插进口袋，然后叼着香烟说道：
“她的身体、器官，完全没有发育，但是颅骨已经愈合了，心智也停留在五六岁的样子。但她确确实实已经200周岁了。”
我该说些什么呢？这种心情有点像听到国外某位赫赫有名但我从未听过的大人物去世的消息一样，明明处在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立场，却莫名地开始共情，但因为是自己不了解的人，是别国发生的事，也只有内心泛起涟漪的程度而已。
这种心情表现在脸上，就是用发呆的表情咬着嘴唇上的死皮。
“怎么？你妖魔鬼怪都见识过了，这种事儿反而接受不了吗？”
“老而不死是为妖。”
“她可不老。而且那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吧，难道死而不僵是为贼吗？”
“不老多好，文艺作品里的长生种不都很可怜吗？她停留在这种无忧无虑的年纪。”
“哪里好了？她不也是亲手送走了自己所有的亲人吗？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又一个老死，你能想象吗？”
想象……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