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Build】《槟榔配烟》(8)

我靠在篮球架下坐着，build就坐在我对面。阳光透过我鼻梁上的眼镜，在他的面前落下明亮的蓝色光圈。build盯着我看，从校服口袋里掏出巴掌大的速写本和自动铅笔，伸到我面前得意地晃了晃，问我要不要做他的模特。自动铅笔的金属笔身正好反光，我看不清他用明暗关系来描摹我时的神态，如今想来，太过遗憾。
我坐得也不安生，便伸出手去揉他的头发，build就骂我，说我是水牛，做了模特还乱动。
他拿着本子拉我起身，把画纸凑到我眼前，我却无心看画里面那个笑意并不明显的男人，我望着他的眼睛，把口袋里捡的彩条轻轻地洒向他，跟他说，congratulations。build愣神，转而紧紧地抱住我，我知道他是爱哭鼻子的小朋友，所以我也紧紧地回抱他，揉他埋在我颈窝的毛茸茸的脑袋。他吸了吸鼻涕抬起头看我，眼里都还是雾蒙蒙的，然后我们接吻。
在阳光穿过藤蔓产生的光斑里第一次接吻。
bible重新把目光落在我的方向，他好像在笑，身后有快要升起的太阳，隔着云层罅隙漏出一缕晨光打在他的身后，我应该是看到了当时build看到的样子。

他跟我说，Samuel哥，我这就先走了，来单子了。
四号一早，bible一连串的电话拯救我于梦魇。我流着汗坐直身子，法兰绒的毯子皱巴巴地卷在床上，昨晚的女人早已经走了，像每一个在这里过夜的人那样留了一盒香烟在床头。我无奈地笑着，觉得她们大概把我当作墓碑了，来一次还要敬上一包烟。bible骑上他的烂摩托载我去车站，我们并排坐在车尾的座位上。有些掉漆的公车在森林里逡巡，bible坐在我身旁，捧着他的那个黑色双肩包。我仰着头斜靠在玻璃窗上，呼出的热气郁结成白雾蒙在上面。盘山公路弯弯绕绕，巨大的树冠向天穹舒展，我没问过bible目的地在哪儿，是远还是近，他没想告诉我的，我就不会问。
高大乔木在我的视野里重复着太多遍，于是开始变形，像生长在鱼眼镜头边缘那样，扭曲着越长越高，板状根系快要将柏油马路顶出沟壑，似有似无的裂缝顺着树干爬上枯朽的树皮，向行路人卖力表演叫做绞杀的生存法。我觉得那绕在树枝上的藤蔓在几秒钟之后就要破开我面前的玻璃，死死地箍住我的脖颈，和凸起的青筋组成纵横的网络，大脑皮层传递出窒息的错觉，我急慌慌地抽出背在身后被压麻的双手上下疏导着颈部僵硬的肌肉，并不顺畅的呼吸声来回在清寂的车厢里碰撞。bible听到了我的求救，把失焦的双眼扭过来盯着我，看向我时像在看他怜惜的东西，他哽着说不出什么话，横着手臂拽走了我脖子上挂的十字架吊坠，又从包里掏出那只犯困的小猫塞在我怀里。小猫用亮亮的异瞳望着我，毛茸茸的小脑袋在轻微颤动，不知为何，我身上那种奇异的感觉向四肢散去。我想向bible表达感谢，并请他把我的项链还给我，他也不看我，用一种过于渺茫的声音说，build总是不小心伤到自己，小金就很会照顾他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