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心斯卡蒂】不得哭，潜别离；不得语，暗相思(6)

这光芒清清冷冷地照在博士的胸膛上，不知为何，对博士而言，刚刚火热的缱绻远不如现下星光带来冰冷的慰藉更令他感到心情平静。
“你知道吗，在人类的族群当中，这种行为有着特殊的意义。”博士眯起眼睛，悠悠开口，“绵延，繁衍，这是我们以区区肉身，触碰永恒的行为。”
“我们知道，从很久以前，从我们放下作为生灵的自我中心的傲慢开始，我们就知道，在这苍穹之下，宇宙之中，我们的肉体无比脆弱，无比渺小。在儿时我们只要哭泣，父母就会给买想要的玩具；但当童年不再，父母老去，我们真的要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才终于发现，残酷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真相：时间不会因我们的哀求而倒流，天地不会因我们的哭号而翻覆，无论我们向谁去祷告也没有用，我们就是会衰老，生病，死亡。再怎么哀求都无法改变这无情的铁律。”
“但是我们当然不会就此止步。”
“正因为有死亡的恐惧相伴在侧，我们才会繁衍生息；有人的地方，就有我们播下的种子。即便这种子再污秽，再弱小，也是我们对抗永恒的唯一的希望。这些微不足道的火种，在这片大地上星星点点地燃烧，连点成片，势成燎原；在湍急的水边，在葳蕤的林里，在迤逦的山脉中，在荒莽的平原上，我们的希望是我们前进的炬火，纵使个体弱小，我们依然跨越一代一代漫长的生死，终究构建起来了属于我们，属于人类的恢弘文明。”

“事到如今，托你的福，我们终于还是为自己的弱小付出了代价。”
“在我们语言里的所谓高尚的牺牲，在你们族群里只是平常；我们的欲望与繁衍，在你们看来，也许只是原始生物低效而又落后的行为罢。”
“我们挣扎过，抗争过，我们尽力了，失败了，没什么好抱怨的。”
“聪明的，伊莎玛拉，你告诉我。”
“你们是否不会畏惧死亡？”
明月记录，繁星见证，这样一场迭代，一场屠戮，一场胜利，一场统治。
“我们的思考是大群的思考。”
“我们的意志是大群的意志。”
“个体的存续依赖于大群的存续。”
“我们死去，还会有新的我们诞生，大群在，我们永在；大群亡，迎接我们的只有永眠。”
“试想，博士，你身体里的免疫细胞，会因为贪生而不去攻击抗原吗？”
博士点点头，闭上眼睛，他的表情像是遗憾，又像是释怀。
以一个个的个体去对付这样的意志，孰胜孰败，极易分说。
强大的力量与团结的意志放在一起，便是千钧之力，雷霆之势，自己的败北也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