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心斯卡蒂】不得哭，潜别离；不得语，暗相思(3)

有时他觉得自己疯了，但每当他满怀欣喜地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终于疯了的时候，他在战场指挥时锻炼出的缜密思维都会提醒着他，不，他没有疯。
真是可惜。每次，他都会这样默念一句。
既然没疯，就还要好好生活。
于是他在自己搭起来的灶台之前把蒸馏出的难得的淡水放进容器，煮沸，再放进去一些还没有腐烂的海藻，一点点盐巴，这样至少今天还能填饱肚子。
吃，是生物活着的证明。所以煮饭这件工作，总能给人的内心带来最热切的慰藉。想来博士曾经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好厨师，家里光是调味料就能放满一整个柜子，而如今也只能做些盐水煮海藻来充饥。不知这腥鲜入口，能否让博士回想起曾经九种调料拌一碗裙带菜的日子？
“你要吃吗？”博士笑着向一旁问去。
在他的身侧，是身着鲜红礼服的女人……哦不，也许不能称之为女人，只是和人类形容相仿的某种生物，按照恐鱼们的习惯，似乎是叫——
伊莎玛拉。
伊莎玛拉。博士不喜欢这个名字。
人类的发声器官很难发出这样晦涩的音节，每说一次，就好像是要把肺部的空气全都挤出去似的。按照普通人的习惯，名字还是取得易读一些的好，比如阿米娅，比如凯尔希。

——比如，斯卡蒂。
只是，这些名字所代表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留下博士孤孤单单的，在这空空荡荡的天地之间苟活，看看大海，望望天空，而身旁则尽是荒芜的大地和扭曲的生灵。
喏，这些扭曲生灵当中最扭曲的一个，正用着斯卡蒂的模样，坐在自己身边呢。
整个大地已经被恐鱼捕食殆尽，想来若不是她下的令，自己早就被那些肉眼看不到的恐鱼们分解成它们的养料了吧。
听了博士的问题，红衣女郎摇了摇头，用人类间交流的方式表达了拒绝。现在的她，早已不像原来那样。那些每天跟在博士的身边，在他的小店里和他闲适度日，想尽办法在博士做饭做到一半的时候偷上一两块过了油的肉吃的日子，已经随风而逝，飘落到莫名之处了。
现在，数不尽的细微的恐鱼，通过大地，通过空气，无时无刻不在向她输送着养料——当然是用它们自己的身体作为营养。可以说，有大群在，她可以不吃不喝在这里坐上一万年。
博士点点头，继续用枯树枝拨动着锅里的海藻，很显然，这样的对话，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她不需要摄入营养，也是博士早已知晓的了，只是他依然会在做饭做到一半的时候来问她要不要吃，至于究竟是出于礼貌还是别的什么，也只有博士自己心里清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