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路人(6)

周围冷极了。不知何时，外边的天色已经从完全漆黑变成了蒙蒙亮，室内的背景亮度也随之提升了；这却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寒意不仅包裹她的身体，也在体内一点点蔓延。她抱紧双肩，抖抖嗦嗦，连口中的话语都含糊不清。
“我，我不……”她说道，“可我还以为你说，说要缝补……”
“塔露拉，有些东西是没有办法缝补的。”鹿角的姑娘在她面前跪坐下来。“所以它们才会是珍贵的，所以我们会为它而感到痛苦；这种痛苦也同样珍贵。”
她看进了对方的眼睛里。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她突然意识到，这就像是阿丽娜在扮演老师的时候。她就喜欢用这种刻意郑重的语气；然后，在哪里突然搞个怪，逗得听众忍不住笑出声来。回忆就像心底里泛起的一股暖流。慢慢地，她的呼吸平缓下来，勇气重新回到了身体里。她也没有那么冷了。
她突然又觉得荒唐而可笑了：刚才那些对话多么像是戏剧啊。曾经她们在某个领主的地下室里找到过一些剧本，在夜间朗诵，模仿里面的腔调，时而慷慨激昂，时而低沉落寞。台词从摇曳的烛火上飞过，和在圣骏堡的厅堂里一般闪闪发光。那之后呢？她记得，转移的时候挖了一个深坑，埋在冻土里了。她们知道不会有机会回去找；但是阿丽娜说不能烧掉，烧什么都不能烧书……

“走吧？”阿丽娜伸出手。
“走。”她点点头，没有去接。
她们继续在城堡中穿行。似乎是进入了一个新的区域，塔露拉发现，她开始眼熟这些路了。她相信自己便是从这里走过来的。这里有一些高耸的拱顶，和拱顶下浮空的回廊。她们从其中一个回廊里走出来，俯瞰下面宽广的底层空间。
许多人倒在大厅内部。零零散散的，一直延伸到大厅的入口，遍地是血痕和残损的兵甲，昭示着在这里发生的激烈的战斗。他们当中站立着一个人影，蓬松的头发因为血迹和脏污而板结成团。同样的腥红液体从长柄铁锤的末端缓缓滴下。最后的胜利者望向激战过后的大厅，似乎陷入沉思之中。
“你认识那个菲林吗？”阿丽娜在栏杆边缘好奇地往下看。
“她是个阿斯兰。”塔露拉回答。
“阿斯兰？”
“那意味着她生来要成为国王。”
正说着，外面隐约传来了脚步声。白光投入大厅；这是她们见到的第一缕真正的、外界的光线。“主子！主子抱歉我来晚了！”另一个白发菲林一路气喘吁吁地跑来。当看到站立在血泊之中的阿斯兰的时候，她愣了一下，似乎想起来什么；随后单膝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