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人哉 序章 故人难再逢(2)

“前尘事了，来世走好。”孟婆汤碗一敲，唤回军士不知去了何处的思绪。军士又转身，捧在手里的头抬了起来，又随着无头的身体微微垂下，算是见礼，那血糊糊的颈项便对上了孟婆的眼睛。饶是再见多识广，心里也不免要打两个突突。“阴使与在下身前一位故人有些相似。”孟婆眉头一皱，似有不悦，军士便又垂首说道：“在下唐突，望阴使见谅。”
“无妨。”孟婆挥了挥手。凭他什么故人，入了这黄泉，便是走了陌路，饮下这碗孟婆汤，有多少故人忘不得呢？阴使自上任起，便算是断了前尘，往事如何都忘了个干净，即使真是那故人，也只能唏嘘一声再催他上路。军士也未多言，迈了大步往桥上走，盔甲铮铮作响，孟婆混沌的脑海里似乎有了一丝清明，鬼使神差地，她便开口问道：“你叫什么？”
军士脚步一顿，又往前走去，并未回身，只余话音顺着奈何桥飘飘渺渺入了耳来：“往事不可追，只踏来日途。”孟婆一愣，忽又自嘲地笑了笑，自己怎得糊涂了起来，平白管个游魂作甚，倒被个新魂讲道理，平白惹得同僚笑话。孟婆瞪了一眼刚闲下来讨糖水喝的鬼差，忽地想到什么，便发了问：“人间如今是何种光景？”
鬼差几口饮尽，喉间溢出一丝满足的喟叹，这才言说：“别提了，人间这会儿正打仗呢，死了好多人，来回跑着也费劲，兄弟们索性便守在那儿了，多招几个再带回来。哪知道这些人气性这么大，刚在地府门口，两边还打架呢。”又催着孟婆续了满满一碗，又道，“喏，刚刚你送走那个，好像是个将军，是真狠啊，我守那就看见他肚子都被人劈开了，还舞着那银枪挑人脑袋呢。最后血流得多了动不得，被人砍了脑袋，这才消停。”

“这倒是个奇人。”孟婆又往桥尾看了看，早不见了那将军身影。自那日起，孟婆便开始有些好奇人间之事，总爱听听那些鬼差闲侃的人间事。什么仗打完了，什么哪国的皇帝遇刺重伤不治，行刺的王子被当场处决，什么南边出了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没了魂连胎都没法投，孟婆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似乎总没听到自己想听得消息，哪怕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听什么消息。
地府一天，人间一年，转瞬间就是半月光景。这一日，黄泉又来了个奇人，七窍还挂着黑血，也不用人催，赶着投胎一般一路飘来：“尊使可是孟婆？”孟婆一愣，便点点头，这姑娘也不客气，自拿了汤勺给自己满满来了一碗，囫囵喝了下去，还不忘砸吧了嘴：“味道挺好，”说着微偏了头，像是在想什么，“怎么没用呢，这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孟婆闻言柳眉倒竖，还未等发作，这姑娘竟又给自己灌了一碗，来来回回不下七次，惊得孟婆赶紧夺下了勺子：“哪来的小鬼砸老娘的招牌，这汤哪是这么让你造的，给我河边呆着去，忘了再过来。”“诶。”姑娘就这么应了一声，脸上挂上了说不准是遗憾还是得逞的笑意，便乖乖地坐在了忘川河边。就这么一下，孟婆总觉得自己一个老鬼，莫名其妙便着了一小鬼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