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3)

高板事实上并没有那么难以翻越，他们在这件事上并没有使用比爬上堑壕更多的时间，但即使是这一堵平平无奇的高板，也足以让二人将平日的训练场一览无余——张连长或许已经将这一片场地及其之上所挥洒的汗水全部刻入了心底，但对于他身旁的Z23来说，此时夕阳下的一瞥却是她有生以来数个第一次中的之一。
“好好看看，小家伙，好好看看……”王连长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浅浅的听着一旁Z23那略显急促的呼吸，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她，看着她凝望着远处的一个方向。
那不过是远处的一个小土坡，几乎是这里每一个人在例行训练时的必经之路，但那里同样也是一个终点：就在三个月前，在一营三连李连长的陪伴下，她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个五公里——尽管或有数次的跌倒与擦伤，但她没有停下哪怕一次脚步。
“可惜老李上个月走了……”
他喃喃念道，又将目光投向位于训练场另一个角落的射击标靶：同样在三个月前，她扛着足有她半人高的95式突击步枪，向标靶上打出了她的第一颗子弹——尽管后坐力几乎将毫无训练的她击倒，甚至在她的右眼眼窝上凿出了一团乌紫——但在她身后的二营一连刘连长，以及整个连队的战士们的支持下，她最终据着枪，重新站起身，硬撑着完成了她的首次训练，并在之后的日子里没有哪怕一次怯场。

“但一连在两个月前也复员了……”
训练场上，昔日战友的身影如跑马灯般在王连长的眼前闪回，个人，班组，连排……来而又往，熙攘的人群逐渐将整个训练场挤满——连长能叫出其中每一个人的姓名，甚至记住了他们每一个人的生日，履历，与最终的归宿。
那个正据着枪卧姿射击的陈帅恒，一连甚至一营首屈一指的神枪手，一对天生的鹰眼让他甚至将素来有着枪王外号的一营长压了一头，最终在半个月前为蛟龙突击队破格提拔。
陆敏烨，那个令班长和连长又爱又恨的活宝，每次集训他总是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加训至少一组俯卧撑，他确实很优秀，但也是非常的恼人，但如果二连少了他，生活似乎又像是缺了什么料一般寡淡无味——特别是在他为了抢救一台失控卡车而不幸殉职追授一等功后的第一个星期。
一名名官兵在他的眼前走来又离去，走向远处他们那或既定或未知的未来……直到一个难以辨认身份身影走到他的面前——他在那个影子身上看到了很多人，每一名营连主官，每一名各级指战员，曾经的那两个年轻学员兵，甚至他自己在内，都在那个身影上闪回——将一把突击步枪交予他二人身前的另一个女孩，目送着她背着枪，在枪林弹雨之中冒险独行，直至消失在那不可见的远处——没人知道她会走向哪里，或是倒在哪里……就像他身旁的这个小女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