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鲸落(6)

我打了个寒颤。这是我母亲的孩子，一头虚弱的幼鲸！
我几乎本能地冲上去，托起幼鲸的脊背，把她带到海面上呼吸空气。幼鲸大口大口喘着气，慢慢睁开了眼睛——那么干净，那么明媚的眸子。我凝视着她，她也凝视着我，我没有解释，只是轻轻地把她拥入我的怀抱。
那一秒，禁忌与歧视完全被我抛之脑后。
我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我的身世，我的过往，我的将来，我什么都明白了。
陆她挥舞着尾叶，像弓箭一样跃出水面，再重重地落回海中，激起一排浪花。
“妈妈，我怎么跳不了你这么高啊。”
我轻轻地笑了笑。
“长大以后，你就能跳很高很高啦。”
她若有所思地昂着头，远处的鲸群依稀可见。
“妈妈，鲸鱼真的是讨人厌的东西吗？为什么大家都不和他们做朋友呀？”
我低头给了她一个轻柔的吻。
“任何生物，都有其存在的意义。大自然给予了我们足够的公平，当你身处困境之时，你会发现，自己也能拥有其他生物所没有的优势。而当你走向了生命的尽头，即使是陨落，也会带来最灿烂的新生。”

我眺望海上升起的朝阳，耀眼的金光仿佛幻化成一头鲸鱼，在天边缓缓游动。忽的，那头鲸鱼向下坠落，与海平线融为一体，明亮的光泽刹那间包裹了整个世界。
我释然了。
鲸落，奉献了自己，促进了新生。纵使被所有人嘲讽，被所有人排斥，鲸鱼始终为了万物的拔节绽放而永恒地坠落。谢幕与登场的并行，是这世间最美的风景。死亡，是所有生物永恒的归宿。而能被所有生物仰望，铭憬，镌刻在心中的，唯有那盛大的鲸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