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我想看海》03-有人自称画家(2)

一只大手伸过来，把王厈手里的报纸抽走了。王厈迅速向后退了半步，朝这人喊：
“疯了？你干嘛？”
正迎上这人的双眼。这是一双瞪着的愤怒的眼睛，如若不是与王厈有什么恩怨，他是不会投射出这样恐怖的目光的，王厈吓了一跳，却不敢轻举妄动；过了几秒，二人就这么僵持住了，王厈也逐渐观察起这人的打扮：一身破衣烂衫，头发长得不像样，脸又瘦又窄，眼睛被厚实的蓬发盖住了，看不真切；他的身材也和脸一样，高高瘦瘦，还有点像从小营养不良的王厈，应该是个和他一样的流浪汉。
过了半晌，流浪汉突然开口大喊：
“小孩！怎么他妈的是个小孩！”
王厈实实在在想不明白这人是谁、他想干什么、眼下的境况也不容许他做出什么深思熟虑的决定，于是他撒腿就跑，从巷子里一下子窜了出去。
流浪汉看着王厈奔跑的背影，呆立了几秒，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报纸，然后一下子把报纸撕得粉碎，他的牙关咬紧，王厈在他的瞳孔里变成一个愈发缩小的灰点，就当灰点即将消失的时候，他叹了口气，蹲到地上，全身松软下来。
“小孩就小孩吧。”
他又长舒了一口气，摆成“大”字躺在地上。

王厈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他的手和腿一点点钝下去，就在他跑不动的时候，他想起应该向后面看一眼。
没有流浪汉，连人的影子都没有。
他已经离闹市区很远了，身边的建筑变得低矮，甚至是被绿树和野生的灌木丛取代，杂草长在道路的两边，既有枯黄也有茂密，树也是半死不活的，枝条断掉的一大堆，看样是小孩子们折断的。路走到这里就一直是下坡，王厈的心里逐渐放松了，他向路前方看去，是一条歪歪扭扭的土路，看不见一条分叉，甚至能在路的尽头看见一抹蓝，这让王厈觉得自己快看到海了。
他坐在树边休息了一会，又继续往前走了，他掏出裤兜里没被撕毁的那张报纸继续看，新闻板块的背面是广告——
一只大手伸过来。
王厈后脑勺和一背的冷汗瞬间全落下来，一直流到脚尖，他知道这手是谁的，于是他没犹豫，推开面前胡子拉碴的流浪汉就跑。
但是后者这次跟了上来，王厈的身后除了大风的呼啸，还有男人愤怒的吼叫，但他一点也没听清，王厈只顾得上拼命摆动双臂，迈开双腿，让每一步前进得更快、更远。
虽然土道上没有岔路，但是树木郁郁葱葱，小路又弯弯绕绕，跑起来比在马路上多耗了不少力气，王厈能听到流浪汉就在自己身后半米不到的位置，他试着从风里捕捉到流浪汉的言语，来搞懂他为什么执着于拦住自己、夺走自己的报纸，他依稀听见“别跑”、“谈谈”两个词，但身体明显没跟上脑子，他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撞在一棵树的躯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