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山风云(10)

不难看出，他的心在燃烧。
肋巴佛即被此言所动，几乎同时喷射出两道同样炽热的目光。于是四目相对，交织成坦诚的友谊，心的相知，同志的感应，义举的道合。良久，肋巴佛站了起来，一只手端起一杯茶水，恭敬地举在两人中间，一只手按在胸膛，笑开颜逐的说：说得好哇，未曾想过，歧路相逢同道人。如若不弃，本寺以茶代酒，愿与施主结为生死兄弟。
王仲甲亦端起茶杯，山盟海誓：誓与肋巴佛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共享。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说罢，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兄弟情义，难舍难分。肋巴佛吩咐弟子给王仲甲找来一件藏袍穿上，再三挽留：再住一宿吧。唉唉，那是一个多么令人流连忘返的夜晚啊。僧房外，明月清辉，庙塬幽径，殿房肃立：僧房内，油灯孤照，促膝谈心，壁影双投。王仲甲眼前浮现出一幕幕民生凋零的剪影:一贫如洗的贫民家里，一群持枪的国民党武装翻箱倒柜，捣碎瓷盆瓦罐，找遍所有旮旯一无所获时，便将穷汉捆绑起来押出门外。穷汉大骂：刮民党，你们寻呀，想要什么都拿走呀。抓我干什么？一国民党保安用枪尖捅着穷汉，喝斥：没钱没粮，还有人。正好缺你填补壮丁。走。穷汉即被几个保安推搡着带走；荒原烈日，旱地裂口，草干瑟瑟。黄土起飞的路上，离乡背井的难民手提包袱，怀抱孩子，成群结队，络绎不绝。间或就见倒在路旁的尸骨。王仲甲推腹置心地说：国民党政府腐败透顶，苛捐杂税与日剧增，土豪贪官层层盘剥，民怨沸腾。

劳苦人民要想翻身过上好日子，就必须推翻国民党反动统治政权，除暴安良。这一历史重任落在就像你我这样一代人的肩上。大丈夫应该有所担当，活着就要顶天立地，轰轰烈烈。就让我们携起手来，共同担起这一历史赋予我们圣神而艰巨的重任吧。肋巴佛睁着圆大渴望的眼神说：这个愿望我向往很久了。今天能得到志同道合的哥哥这样的人，一起光扬佛法，圆满诸德，寂灭诸恶。我再也高兴不过了。我问哥哥，怎么才能成就此番大事，哥哥但说无妨。王仲甲攥紧了一只拳头，说：像红军那样，组织武装，发动起义。
世界上再怎么诚挚坚贞的情义也是要离别的。如同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翌日，王仲甲执意要走，肋巴佛吩咐弟子牵出那匹灵性至爱的枣红马。马感觉出主人温厚熟悉的气息，发出亲昵的哄哄哄叫声，前蹄点地。好像说好久没带主人奔腾驰骋了，铁蹄痒得厉害。王仲甲走过来抚摸着心爱的马匹，然后拍拍马的鼻梁，深情地说：宝贝，听话。现在我要你留下来，作为我们汉藏结义兄弟的见证。我相信，总有一天，肋巴佛兄弟会骑着宝贝和我见面的。
肋巴佛一见王仲甲慷慨重义，便不再说什么，从弟子手中接过早已准备好的一条洁白的哈达，略一躬身，把哈达呈送到王仲甲的手臂上。连声说：扎西得勒，扎西得勒。【藏语，吉祥如意】。王仲甲接过哈达郑重的戴在脖子上。然后双手握住肋巴佛的一只手说：兄弟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