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山风云(8)

随着李团长的一声令下，王仲甲一马当先，在无数条火苗闪烁下一跃而过。紧接着骑兵连战马嘶鸣，腾跃而起，直冲敌人阵地。突然一颗炮弹打来，轰隆一声炸响，骑兵连均人仰马翻。王仲甲挣扎了一会儿就伏在了马背上，马驮着主人又一个腾跃，就淹没在熊熊烟火中了。
晨曦渐露，枪炮声渐隐。马驮着王仲甲走出沟㕡，面前呈现出一片开阔的山谷盆地。盆地上黄中带绿的杂草如铺在地上的毛毯，柔软蓬松而一望无际。马背上的王仲甲似乎动了动便掉了下来。在草地上翻滚了两下停留在低凹处。这时从寂寥的旷野中传来悠长肃穆的古寺钟声，枣红马昂头长鸣了一声就三步一回头的离开了主人。
钟声来自卓尼水磨川寺。三声鸣钟预示着僧人们即将开始他们每天必修的早课。僧人们陆陆续续走向圣神静穆的宫殿。这时寻声而来的枣红马已在寺院门前徘徊了好大一会，不见来人，马便抬起前蹄抛撞门栏，咚嗒，咚嗒，咚嗒。表现出极为焦操不安的神情。
寺院里走出一位僧人，僧人好奇地细细查看着磨得光亮的棕色马鞍以及掉在鞍子上的铜登，可他发现马鞍上有几点血迹。不祥之兆阿,惊诧之余，僧人扬起拳头欲将马匹赶走。马却勾下头来，站着不动，似乎通人性似的，表示他是信徒，是朝拜圣佛来的。不必赶他走。过了一会，等马抬起头来时，园鼓的眼睛下方，已被泪水冲刷出两道细短的毛渠，毛渠的终端衔着两颗亮晶晶的泪珠。僧人见了，惊讶的说：一个畜生还有什么伤心事？伸手拾起缰绳欲要牵进寺院里去，马却不肯进门。僧人只好拍拍马的鼻梁，转身几步跑进了经堂。随后叫道：肋巴佛爷，门外跑来一匹枣红马。

此刻 ，年轻的肋巴佛身着藏僧长袍，头戴黑帽，大脸盘上两眼微闭，一手举在胸前，早已打坐修禅，念诵经文。听到弟子传话，便说：阿弥陀佛，有马就有人。快把施主迎进来吧，施与草料。弟子说：马不进来，又赶它不走。我四处看过了，没有主人。肋巴佛随即起身，迈步走出了殿门。
肋巴佛随弟子来到寺院门前时，马低垂着头颅，仍在流泪。肋巴佛见了，随即将一只手举在胸前，说：阿弥陀佛，施主如此难过，想必遇到有口难言之事？马随即抬起头来，转身朝来路默默地走去。
肋巴佛和弟子紧随马后，到了一洼黄草扑倒的地方，只见昏迷中的王仲甲仰躺在草地上，半个身子占满了血泥和草叶。弟子惊呼：原来是一个国民党军官。肋巴佛爷，别管他了。这里是佛国净土，岂容一个操持刀枪杀伐太重满身带血的浑噩军人。
肋巴佛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后便说：我佛慈悲，众生无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快将施主背回经房救治吧。
王仲甲被背回寺院后，肋巴佛亲自给他解开纽扣，查看伤情，只见王仲甲肋下一粒子弹从前面穿透与背，鲜血仍在滴流渗出。肋巴佛又亲自擦洗上药，包扎，暖被，喂汤。完了才说，幸好没有伤着骨头，子弹也飞走了。此后的日子里，王仲甲养伤，肋巴佛日夜陪伴，不离左右。一天王仲甲从昏睡中叫嚷：红军同志快撤。没有子弹了就与敌人拼刺刀。惊得肋巴佛口瞪目呆。又是一天，王仲甲从昏睡中醒过来，默默下了炕，鞋也未及穿，就往外走，不料一阵腹痛，使他差点跌倒。肋巴佛走过来问：施主这是往哪里去？王仲甲张开干裂的嘴唇，两眼茫然地望着殿外莽莽苍黄山岭迫切的道：红军，追赶红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