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人世(3)

我母亲表示她有幸听说过这个名字，然后低下头，请客人进屋。
两个人在壁炉前坐下，贝特西小姐一言不发，而我母亲虽然极力克制自己，最终还是哭了出来。
“好啦！”贝特西小姐着急地说，“行了，别哭了！”
可是我母亲怎么也忍不住泪水，一直到她哭够了才停下。
“孩子，把你的帽子摘下来吧，”贝特西小姐说，“让我看看你的脸。”
我母亲怕极了，不敢拒绝贝特西小姐的要求，便按她的吩咐摘下帽子，那打着哆嗦的双手把头发弄得披散在了脸上。
“哟，天啊！”贝特西小姐喊道，“你还真是个洋娃娃！”
我的母亲看起来比她的实际年龄还要年轻，这使她感觉自己像个罪人似的垂着头。这个做了寡妇的洋娃娃，接下来恐怕还要做一个孩子气的母亲。在短暂的沉默后，我母亲恍惚觉得贝特西小姐正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发。但是我母亲怯懦地抬起头时，却看到贝特西小姐撩起衣服下摆，把双手放在膝盖上，眉头紧皱地坐在那里。

“天啊！”贝特西小姐看到屋中的牌匾，惊讶地说，“为什么叫鸦巢？”
“你是说这房子吗，姨妈？”我母亲问道。
“为什么要把这里叫作鸦巢？”贝特西小姐说，“你们俩人要是有一个会过日子的话，就算把这里叫作厨房都合适。”
“那这里的乌鸦都到哪儿去了？”贝特西小姐问。
“打我们搬到这里起，就从没见过什么乌鸦。”我母亲说，“科波菲尔先生原以为这儿会有一大窝乌鸦的，可这里只有破旧的老巢，乌鸦早不住这里了。”
“他可真是我的大卫·科波菲尔！”贝特西小姐喊了起来，“从小他就是个光会做梦的蠢货！附近一只乌鸦都没有，他却把这房子叫作鸦巢，就因为看到有几个老旧的鸟窝，他就相信一定会有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