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严文】双生花(7)

然后进来一件白大褂，应该是医生，把我的脸掰来翻去，惊喜的神色让我看的心慌，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氧气管被摘掉了，理应说，我是会说话的。可声带好像被一只手扼住了，像那晚耀文问我数万个问题，我支支吾吾答不上一道题。
我看着他们的脸色由晴转阴。女人焦急地摇着医生的手臂，突然灵光一现，拿来了纸和笔，写：小翔，怎么说不出话来了？
女人的字歪歪扭扭，我钻研了好几遍才看懂。
我写下：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医生可能也没想到这点，转头又请了几位医护人员来检查情况。女人含泪写下一句话，然后目光怜爱地望着我。
不记得妈妈了吗？八年前，你刚成年，出了车祸，那开车的跑了。现今你醒了，如果可以，我一定要找到那个人，让他跪在你面前，磕响头磕到死为止！我一定会追究到底！
原来是母亲吗？可看起来……像是第一次见面啊……我想。其实我根本不在意撞我的那人逃没逃，要不要打官司，要不要计较到底。那些都不重要。刘耀文在哪？难道不应该是他第一个知道我的病情，第一个冲过来抱住我，对我说：“哥哥，你好不好？”

弟弟呢？我继续问她。
你没有弟弟啊，哪来的弟弟？
他叫刘耀文，我们是重组家庭。
小翔啊，这时候就别说笑了。我和你爸没有离婚，更没有你所说的弟弟，你一直都是独生子。你姓严。
母亲把笔又还给我，但它“笃”地掉在地上，再也不会被捡起来了。我掀开被子，拔掉输液管，走到紧缩的窗前，清脆的鸟叫尤为清晰。母亲好像又上火了，拉住我的手腕，拦在玻璃前。我每走一步，她就逼得越紧，视野也就越模糊。
但我不恼，一直转换视角，能看到一点点光明也好。楼下的小雏菊典雅隽永，花瓣是缩小的荷叶边，此刻褶皱更陷，典雅隽永只不过是衰老背影的遮羞布，华丽的悲戚罢了。
如果爱你的代价是失去我的声音，那我愿意付出眼睛、耳朵、鼻子，加倍的爱你。我不会相信母亲的说辞，她对于我来说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而已。我只信你，刘耀文。信你日日夜夜在我身旁的匀称呼吸；信在我摔倒时，扶着我的那只手；信你和我拥抱时，暴烈的心跳。一切都是那么鲜活有力，可如今又归于虚无了。

然后？我该如何证明你的存在呢？
马路上的人流往过，直至黄昏，流来一个宽厚背影，捧着一束粉色蔷薇，走向了荒芜的末路。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