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泥】泯灭(5)

自从德伦捡到了冰激凌机、有了挣更多的钱的可能后，他便决定不再让安善跟着自己过拾荒的生活，劝说她去学校学一门可以维生的技术。仅凭卖冰激凌的收入不足以让安善进入高等学府，她本身的文化水平也达不到那个层次。经过一番打听，德伦最终决定让安善去距离梨湖邑不远的新左县一家私立技校。
安善的同学们大多是来自附近村镇的孩子，她们都比安善要小，有的甚至小上七八岁。曾经跟着德伦在市中心流浪过的安善看得出来，这些村镇姑娘虽然买得起脂粉，却远不如城市里的那些姑娘会打扮。每当安善一进入教室，总能闻见浓烈的香水气味，姑娘们一个个浓妆艳抹、有白面红唇，好似这样能够吸引书本上的知识让它们主动进入到脑海中。当安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她的余光能瞟见附近的几个姑娘用手挡着嘴窃窃私语，一边笑着一边用嘲讽的眼神看向自己。十年的时间足以让安善学会不去在意身旁的人对自己冷嘲热讽，何况那些姑娘还不算成熟。但这样的嘲讽同样无法让安善高兴起来。

安善有时也会驻足在新左县购物中心外那些化妆品广告牌前，努力遏制住自己购买的欲望。这个时候，她常常会想起德伦：
“若是兄长的技艺有一天能重新得到社会的认可，‘梨木微雕’能再一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该有多好。既然哥哥不顾一切也要让我接受教育，我就得报答他！为了能帮上德伦的忙，我必须好好学习，现在可不是在意这些不会给人实际安慰的东西的时候。”
想到这里，安善就会匆匆离开商场，离那些广告牌远远的。
德伦从未对安善说过自己的难处，从兄长那里只能听到喜讯的安善一直认为哥哥真的可以凭借卖冰糕来维持兄妹二人的生活。安善曾有过疑问，若是到了冬天该如何是好，那个时候就没人买冰糕了。德伦告诉她不必担忧，自己夏天努力挣的钱足够二人撑过冬天，何况冬天他还可以在城里找别的事儿干。
实际上，当德伦把自己几乎全部的收入都用来供安善在技校学习和生活后，他的生活反而比捡废品时更加艰难了。晚上，德伦就睡在自己的小作坊里，背靠在自己制作冰糕的机器上。由于机器、三轮车和各种原料桶基本堆满了作坊，德伦连平躺的地方都找不到。整间作坊没有窗户，只有一枚昏暗的灯泡可供晚上照明。可据安善所知，德伦已经搬进了一间有床有橱柜的廉租房。为了把车费省下来，兄妹二人在一年时间里只是偶尔通过书信和公用电话联络，彼此不知道对方的实际生活情况也是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