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猫的无聊故事之四】《如何在一天之内吃完红豆面包》(11)

上百个大妈们在音乐节奏的引导下做着同一个舞蹈动作，不求整齐划一，每个人的动作都不一样，就像他们以不同的角度看待夕阳。她也身处其中，从被拉进队伍时起就站在吴妈的旁边，拙劣地模仿者身边热情洋溢的吴妈。她的盖格计数器早已哔哔报警，但她瞬间麻痹的毒性延续到了现在，嘈杂的音乐盖过了盖格的鸣响。在这本该宁静的夜里，这支沸沸扬扬的队伍划开了夜晚试图守护的事物。
在这本就沸沸扬扬的队伍里，却混进了两个心如废土般寂静的人。
“可不是嘛，上次我给她打招呼，人爱搭不理呢。”锈迹斑斑的指路牌早已放弃了它本身的职能，这样的金属制品往往会沾染上更多的辐射，是我绝对不能用手触碰的。路牌倒向的灌木丛后面是一座废弃的公园，秋千，爬架，滑梯，转轮。沾染辐射的尘埃将它们统统覆盖，却掩盖不了他们早已失去能吸引孩子游玩那般的色彩。往往，失去鲜艳的色彩比本就荒凉的颜色更显荒凉，这是结果论者都不会明白的道理，话虽如此但他们同样也能看到荒凉，只是他们的荒凉并不那么荒凉，眼前的杂草也能透露着凄美。我从这座废弃的公园路过，盖格计数器加快了警示的频率。这里是欢愉的旧址，欢愉最为人们所需要，所以在被搁置时也最容易被尘封。盖格示意这不是我应该贸然造访的地方，遵循着哒哒哒的鼓点，我小心翼翼地绕过这些沾染了辐射尘埃的形状。

所有的音乐在这里的都会被接纳，因为编舞者也就是领舞人并不在意旋律存在怎样的色彩，她们需要践踏的只有鼓点。因此哪怕一首歌被强行安排了新鼓点，原有的韵味褪去，她们也能在其上寻欢作乐——甩手、握拳、撤步、转身。吴妈身旁的她机械地模仿着这一系列动作，手臂无力地前后摆动就像废弃公园里无人乘坐的秋千绳索；她握紧了拳头就像握住了爬架的栏杆；一个半蹲起身的动作让她的身体有些失衡，坠落感就像冲下了滑梯；转身，再转身，她迷失在早已褪色的转轮。虽然每个人的动作不尽相同，但她失神地扭动与周围的大妈们格格不入，使得她们开始注意到她，注意到那个在夕阳照射下没有色彩的她，即使她没有鼓点，她们也突然想起她是谁了。
“她呀，没了老伴，怕是都不知道一个人该怎么活下去了。”“对呀，日子过得恍恍惚惚的，我见她上次买菜都忘记给钱了。”“哪是忘记，我看她就是不想给钱吧？”“哈哈，你这老太太真讨厌，怎么能这么说人家！”我绕过了这些咄咄逼人的娱乐设施，通往废弃居民楼小径旁有一辆报废的抓斗车停靠，它的黄色车身还没有被完全锈蚀。被戳破的仿真皮座椅里有褪色的海绵露出，黑包着白，只是这白长时间的露出也被风吹日晒赋予了颜色。所以其实我们并不需要了解白，因为只要靠坐上去，就能感知道它是柔软的存在，而当白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时，这把椅子往往也失去了它的效用。告别了抓斗车，我继续行走在桦树落叶足以隐藏我脚步的小路上。前面就是废弃的居民楼，曾属于每个人的洞穴，我想在那里应该能找到我所察觉到的求救信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