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天(3)

只一眼，李存乙就知道，自己完了。
盛大的宴会，分割了年轻的将军和待嫁的公主。而邪念就像曼陀沙华开满了忘川，也开满了李存乙的肉身，吸得是骨髓，食得是精血，他仿佛觉得自己衰老。
他知道，美艳如火的金城公主李奴奴就在车中。
他也知道，自己万万不能抬头，否则就是逾矩。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李存乙不清楚刹那与永恒的区别，但此时此刻的等待，仿佛已经过了一个世纪。
“李将军，如今到什么地界了？”天音娇嫩如珠，哗啦啦地滚落在了亲卫的心坎上。
“回殿下。”李存乙听见自己声音抖得厉害，“已到了羁縻州玛多县境内，查灵海旁。”
二
“听说了么，殿下知道要嫁得是个络腮胡的老头子，哭了一场。”
“别乱说，我近来听着信儿了。逻些那边来人说，如果殿下不愿意，可以让咱们回去。”
“真的！那殿下答应了？我实在是受够了，走不到逻些，我就得死在路上，被狼吃掉！”

“那可不知道，哎，小点声儿，有人过来了……”
队伍距离玛多城仅有三十余里，城外驻扎一晚，明日即可进城休整。如此当口，李存乙万万没想到，起夜也能碰见有人嚼舌根。盯着眼前两名抖若筛糠的浆洗宫娥，他恨得有些牙痒痒。
“你两个是活腻了，敢编排起殿下的是非？”
查灵海的水带着夜中凉意扑面而来，激得马刀也在将军刀鞘的内部嗡嗡作响。
“算起来，你等是殿下的人。”李存乙攥拳忍了又忍，“但我若是向掌事姑姑说上一句呢？你们的脑袋可还比华山的石头硬吗？”
宫娥们面如死灰，连连叩首，直呼将军饶命，连泥土上都磕出了血印，
“若是还在乎身家性命，就闭上搬弄是非的嘴。再敢让我听见半点儿是非，就把你们的舌头割下来，串起来喂狗！”
大难不死，两名宫娥连滚带爬地逃出了李存乙的视野。
亲卫望着天上的满月，思量飞上了夜空。
原来她哭了。
她是不愿意的吗。白天报信时没敢抬头，真真不堪，哪怕能抬一下眼皮也好呢，就能多看她一眼，看看她的病是否好些了。她瘦了吗？一路来跋涉劳顿，她有没有好好饮食——自己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