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此一生（玦启）11(2)

他就这样絮絮念着，眼泪跟着落了下来，他本不是爱哭的少年，爱笑爱闹，天不怕地不怕似的，嘴上惧怕挨打挨罚，真被打了骂了，顶多呜哩哇啦乱叫一气，也绝不流一滴眼泪。
可这一次，天启是真的怕了。
害怕自己的任性伤害了白玦，更怕会因此永远失去对方。
他整整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难得没有偷懒，规规矩矩的，一个劲儿地在心里为白玦祈福，求祖先显灵，保佑白玦赶快康复。
他打定主意不睡觉，可是到了后半夜，眼皮渐渐地还是沉了起来，雨水滴滴答答敲打着窗户，仿佛催眠的符咒。
睁开的眼睛不多时又闭了上去，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叫他。
“天启……天启……”
依稀是白玦的声音。
天启一个激灵从恍惚中惊醒，没想到真的看见了白玦。少年的身子裹在被子里，头发散着，像是刚从被窝里爬起来。
天启从未看过对方这样形容不整的样子，还以为是在做梦。
但是又闻到了白玦身上的药味儿。少年因为娘胎里带的病根，常年服药不断，因此身上总若有若无地飘着阵草药的清苦味道，说不上特别的好闻，只是从前爱屋及乌，总觉得那味道说不出来的宜人。兴许是刚服过药不久，少年身上的药味儿又浓了不少。
“天启——”白玦又唤了他一声，伴着轻轻的咳嗽。
天启回过神，几乎是立刻想要从蒲团上站起来，架不住跪太久，双腿麻木地失去了知觉，只能瞧着白玦干着急：“你怎么来了，生着病还这样跑出来，你还要不要好了？”

可白玦只是直直地盯着他，以近乎执拗地口吻重复道：“那你……还生我的气吗？咳咳咳……”
天启急得简直想要骂娘，什么时候了，还管他生不生气。
他要是气出个好歹，一定是被白玦拗出来的。
“我就没生过你的气，白玦，你要我说你什么好？我叫你一声祖宗，你赶快回床上躺着行不行？”天启边说边四下张望，白玦虽然不喜欢人跟着，但生着这样的病，没有专人看护是不可能的，可见鬼的，就是生生让他一个人跑出来了。
“那之前说的话，还作数吗？”白玦又问。
天启哪管得上说过什么话，只想着不能再让对方着急上火，加重了病情，唯有满口答应着：“作数作数。”想把少年给打发了。
“真的？”
“真的。童叟无欺，假一赔十。”
白玦的眼帘垂下来，琥珀色的眼瞳显出几分黑沉：“只要一个就好……”
这句话说得轻，天启没有完全听清，他还沉浸在一阵阵血液回流带来的酸麻中，嘶嘶抽着气，瞥见少年脸上的神气，似乎是满意的，于是催促道：“赶紧回吧。这不是病人该呆的地方”
“那你和我一起。”少年回答，“不然就不走。”
天启闻言，只好勉强站起身。中途摇晃着向一边倒去，还是白玦扶住了他，白玦的年岁小，初见时比他矮了不少，近段时间像是长了个子，他倒过去的时候，脖子根儿恰恰擦过白玦的鼻息，那热滚滚的气息激得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