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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时/knmf】总是在写遗书的少女(4)

相濡以沫并不意味着相互拯救。之所以要用“拯救”这个词,只不过是因为它是众多谎言中相对不那么令人反胃的一种托辞。包括“拯救”在内,现实世界为她们设置的每一种选项都显得过于愚蠢。尤其是自杀——愚蠢中的愚蠢。上吊者是被绳圈所杀,烧炭者是被一氧化碳所杀,溺水者是被河水所杀,跳楼者是被地面所杀。我们沉溺在特定的时间地点营造出的幻觉之中,忘记了自己毁掉自己纯粹是不可能的。与此同时,绳圈却永远窥伺着我们的脖子,一氧化碳与河水永远在朝我们涌来,地面也永远在向我们一点点逼近,直到把每一个人压碎——只不过是时间先后的问题而已。
但只要有奏的遗书,只要奏还在写遗书,就仍有理由忍受这一切。在真冬发现奏的遗书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总是幻想自己应当饮下水银而死。毕竟水银是一种鬼魅的物质,它是喉咙可以吞服的最为致密的液体。水银穿喉而过,就好比咽下曾经从自己口中抛出的话语。死于自己的言语之重——的确是相当漂亮的死法。然而讽刺的是,这种方法早在几年前的遗书里就被奏写过了。重复这种死亡,至多是一种糟糕的剽窃:甚至连如何安排自己的结局,你都没有半点主见吗?

【25时/knmf】总是在写遗书的少女


所以必须活下去,不遗余力地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继续读奏的遗书,才能继续渴望更好的死亡。用想象中的、符号性的死亡推迟那个真正不可洞悉的死亡。以死得其所对抗流离失所,借言语的重量束缚住令人惶惶不可终日的未来。这就是她们的遗书,一门不为社会接受的艺术,根本不是反常的呓语,根本不是病态的症状……
至少,在真冬的想象中是如此。而在奏的心目中,写遗书又是另一回事。只有那些能挺起胸膛面对死亡的人,才会认为遗书高尚、遗书无罪。得到豁免的权利并不属于那些早已病入膏肓的……倘若有朝一日她可以不写遗书而依然像正常人一样活下去,最先唾弃这些遗书的一定会是她自己。而鉴于“有朝一日”永远不会到来,她暂时还没有充足的理由销毁自己一生的创作——暂时。
写作的龌龊之处就在于它总是纠缠着各种可憎的快感。写遗书也不例外。一旦开始想象死亡,大脑就会机械性地分泌出那种——救赎?涅槃?劫后余生?——与其说是重获新生的欢乐,不如说是苟且偷生的愉悦。沉浸于其中,就会丧失继续写作的关键欲望。只有彻底无耻的自恋者才会被自己的文字所触动。奏当然也明白,真正在死亡边缘徘徊的遗书艺术家,理应时刻对自己贫瘠的语言和软弱的思想感到绝望。可是每次在方格纸底部签下自己的名字时,她总是遏制不住顾影自怜的冲动。她翻来覆去地咀嚼每一句话,几乎想要拥抱自己、亲吻自己,让胸腔深处源源不断涌出的暖意反反复复地贯穿自己的全部。于是她仰倒在床上,嗅着房间里残留的百合香薰的气味,慢慢地合上眼睑……

【25时/knmf】总是在写遗书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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