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收藏家(3)

很快，飞行器降落在平台边缘的一个停机坪上。
“爵士吩咐过了，您得自己一个人走到博物馆去。很抱歉，只能送您到这里了。”这是我登上飞行器以来，听见飞行员说的第一句话，我想也会是最后一句。
“博物馆？”我疑惑地嘀咕了一句，却并不期待飞行员做出任何解释。事实也的确如此，他只是用手指了指那座尖刀一般插在地上的高塔。我也不再提问了，只是想着他那飞行墨镜下的双眼该是多么的冰冷刺骨，他一定也参与过阻止联盟编队搜寻这个平台的任务，手上沾上了不少联盟士兵的鲜血吧。我默默地收拾好行装，下了飞行器。
我估摸现在刚过正午，阳光十分刺眼。在海风的吹拂下，蔚蓝的海面上波光粼粼，一眼望不到边。若不是早知道这是人类公敌的巢穴，又看见了它那冷酷的外形，我大概还会为眼前的景色感叹一番吧。
从停机坪的大门出去，便是一条蜿蜒的巷子。我有种模糊的感觉，那座“方尖碑”就藏在某条巷子的尽头，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去寻找那隐藏在身体每根血管尽头，奋力搏动着供给全身的心脏。
......四周的样貌顷刻间全都变了。一阵恍惚。待到我的视觉不再模糊，我却发现身边的街道并不是远远望过去的那样阴暗潮湿、不见天日。相反，我的眼前是一片绿意盎然的景象，街道不宽，刚好够三五个人并排通行的样子；路面是由米黄色的砖头铺成的，砖块的缝隙里还萌发出星星点点的绿草野花；而街道的两侧，我原本以为是工业区轰鸣的厂房之处，竟是大片大片绿地，上面错落有致地种植着各种各样的植物：来自热带，能独木成林的榕树肆意伸展着葱郁的茎叶；来自北美的高大云山高耸入云；参天大树下，还有修剪得整整齐齐，摆出奇特造型的乔木；这些壮实的大哥一旁，各色我叫不出名字的鲜花正争奇斗艳，有的紧紧簇成一团，招蜂引蝶；有的则漫不经心地在枝干上伸展着花瓣；有的正骄傲地昂起头颅，想要挣脱太阳手中的缰绳；有的却仍躲在深闺之中，羞答答地缩起头，躲着远道而来的客人…

…
我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在飞行器上产生的肃杀、清冷的印象一扫而空。轻轻闭上双眼，我好像看见玫瑰那浓郁的香气掺杂着茉莉和睡莲的清香，轮流叩开我嗅觉神经的大门。在这里，就好像连大灾变的阴霾也变得驯服，不敢对这圣洁的土地有一丝一毫的侵犯。
夹道的树木郁郁葱葱，甚至很难从它们的枝叶间分辨出天空的耀眼蓝色。我花了几十分钟的时间，才走出这片植物的海洋。而也直到此刻，我才见识到“方尖碑”的真面目。它并不是外面看来的那样阴森冷峻，看不到一丝生气，恰恰相反，它有点儿像动荡年代被遗弃的建筑，外表缠满了粗蛮的藤蔓，每隔一定的高度就向外伸出一小片平台，向外吐露着深深浅浅的绿色。但与那些被遗弃的建筑外恣意横生的绿植不同，方尖碑上的植物显然是经过精心打理的。遍布墙体的藤蔓疏密有致，勾勒出精巧的图案——原来在外面看来，似乎象征着什么邪物的纹路，却是生命的绝唱。在那些枝条稀疏的地方，整整齐齐地排列着菱形的窗口和阳台，里面的人大概可以从这里俯瞰整个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