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无梦(5)

想到此处，他不禁又笑了。他的墨染，明明就馋了，还不承认呢！
墨染说，他要去从军了，不知归期，有莲塘陪着，自己不至太无聊。他说，正好，等你回来，荷风酒就酿好了，那时再把酒言欢。
还未等莲塘完工，墨染就出征了。紧接而来的，便是母后的死讯。那时，他也像现在这样，枯坐在泥塘边，不知悲喜。
两月后，他收到了墨染派人送来的一个小绸袋和一封信。信上说：“惊闻令堂噩耗，心恸万分。聊以此物，解卿思乡之意，念亲之殇。莲子者，怜子也。令堂怜子，亦必不忍见卿伤怀。望卿保重，以慰慈心。花开之日，是我归期。”打开小绸袋，里面果然是数十粒圆滚滚的莲子。滚烫的眼泪和莲子一并滚落，心中熄灭的火焰也渐渐燃了起来。于是，他翻箱倒柜，找出一把小铜锤，忆着母后从前教自己的法子，将那数十个莲种一一轻轻敲开，撒进泥塘，再盖上一层薄薄的泥浆。然后，日日蹲在泥塘边，守着泥塘中的莲种发芽。
可惜啊，大概是战肖国都太冷了罢，直到墨染从军归来，到自己逃离京都，再到与墨染战场对垒，被俘成为阶下囚回到这里，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过去了，莲种依然没有发芽。

没有莲花的莲塘，还可叫做莲塘么？
远处几声钟响悠悠传来，拉回了他的思绪。魏无羡起身，向着钟声响起的方向笑了，拿起身旁的酒杯，遥祝道：“太子殿下，愿君治下，山川锦绣，海晏河清；墨染，愿君此生，得偿夙愿，平安喜乐。”
这酒，不是他要来的。今日清晨，与这杯酒一起送来的，还有一道圣上口谕：“太子身侧，不可有软肋。”
他看到这杯酒，听到这则口谕时，只问了一句话：“太子册封大典是何时？”
“今日午时。”
“既如此，那便等他当了太子再说吧！”话毕，他便大笑迈步而出。
此刻，吉钟已鸣，册封之礼已毕，心中所愿已祝。魏无羡一抬手，满饮此杯。
这酒的味道，可比荷风酒差远了。
渐渐地，他的意识模糊起来，手上的杯子不知何时滑落于地。在闭眼倒下之前，他仿佛看到了泥塘中一抹鲜活的嫩绿色，仿若听到了那人撕心裂肺的呼喊声：“阿羡——”
我的墨染，来生再会。
四个月后，新封的太子殿下便入了宗正寺，无人知晓罪名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