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无梦(3)

良久，墨染缓缓启目，拱手向前，直视阶上的帝王，道：“儿臣领旨，但儿臣有一请求。如儿臣破城，求父皇留魏无羡一命。”
那帝王抬眸直视着儿子坚定的眼睛，长叹一声，道：“我墨家皇室，怎会出了你这样一个情种……朕准了，你自去准备吧。十日后，领军出征！”
魏无羡直视着墨染的双眼，认真地说：“云梦上下皆可逃，唯我不可。”
云梦的王，为云梦而生，为云梦而死，是责任，是宿命。
墨染自嘲地笑了一笑，说：“早知你会如此答复，可总还是不死心，想来问一问你。”
魏无羡突然笑了，抬手掰下一个莲蓬，塞到墨染手里，兴奋地说：“你尝尝！”想了一想，又补了一句：“可惜宫里只有莲蓬，没有菱角，你没口福了。”
墨染一时语塞，拿起莲蓬看了一圈。恍然间，又看到了那个初到战肖都城的白衣孩童，甜甜地笑着对自己说：“你要是来云梦的话，我给你摘莲蓬，还有菱角，好不好？”
不知什么时候，墨染感觉手里已经空了，一抬头，一粒凉凉的小东西被塞进嘴里。一定神，就看到魏无羡在对着自己笑：“甜不甜？”墨染看着他的阿羡，点头：“很甜。”

“宫里的莲蓬还是比不上外面的，我小的时候常常溜出宫去，到大莲塘去偷莲蓬，那才叫又香又甜！不过要是被父王抓到，肯定是要罚我抄书的。刚刚看你半天不动，我就知道你肯定是不会剥。没想到我们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宸王殿下，不会剥莲蓬！哈哈哈……”魏无羡大笑不绝，直笑到直不起腰，直笑到跪在地上，渐渐没有了声音。
墨染听着他刺耳的笑声，只觉得肝肠寸断。他也跪下身，双手环着他的阿羡，轻抚他的背，低下头，吻上他的黑色发带，一边吻，一边唤着“阿羡，阿羡”。待他的阿羡再次抬起头，已满脸都是肆虐的泪水。
“墨染，我父王……不在了……”
“云梦，也快要没有了……”
“我也……你等我一会儿！”
说着，他用袖子胡乱擦了一把脸，转身跑开。不多一会儿，他又回来了，手里多了一个小绸袋，递给墨染。那小绸袋，墨染认得的。墨染迟疑了一会儿，打开一看，果然是自己送他的那条红发带。
十岁的魏无羡，一袭白衣来到战肖皇城，虽心知前路坎坷，亦满腔少年意气。墨染因要接待云梦准王世子，也被提前册封郡王，以示朝廷对云梦的看重。云梦尚黑，魏无羡接受册封为王世子后，便是一身黑衣软禁于世子府。墨染心念微动，阿羡这样活泼的人，定难以忍受这样的生活吧！册封典礼结束的那天晚上，一贯端方守礼的郡王殿下，居然翻墙爬进世子府，把这根红色发带送给了魏无羡。郡王殿下说，他的阿羡，就该像这根红发带一般，张扬，恣意，永远鲜明。从那天起，魏无羡就一直系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