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丧宴场格梅对饮 头七日生死终别(8)

 “雨柠~再喝一口，就一口。很快就说完了。我第一次见到爸爸的时候，他的目光很像我父亲以前看我的目光，那时我还是个好孩子，我觉得他看我的神情中冒着为女儿的无限柔肠。爸爸他是个好人，后来他一直把我当亲女儿看待，为我准备了那么多，考虑了那么多，尤其是我和你哥结婚那天，爸爸他甚至把那么珍贵的珍珠手环赠我。而梅赭掀起我的盖头后，我的余光瞥见爸爸的手兴奋得在抖。”
雨柠很遗憾她没能参加那场婚礼，但她也是见过那些照片、看过视频的：大嫂盖头下的丹唇与明眸、珍珠手环衬托的玉手，大哥用敬重压抑不住的喜悦，在蜡烛光下闪烁着的金戒指，婚宴上忽然做起的春雪......
“我啊，也曾意识到不回家的后果，但这个家却比我在朱州的那个家更像家。唉，明明只是吵了几天，却不想认爹娘的我......我自己都看不下去，“反认他乡是故乡”说的就是我吧，真是荒唐啊。或许真的有些‘孝’我还是放不下吧，我内心深处隐隐告诉我，我应该再回去看看我的父母，去跟他们道个歉。可想了半天，我最后却只是将结婚请帖发给我爸妈，我想当面和他们说，‘你们的女儿不再是那个跟在父母后面的小女孩了，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可以让她幸福地独立于世。’”

“可他们那天没来。”
“对，他们没来。当时我的心情，或许和一个孤儿没有多大区别吧。办完婚宴，闹完洞房，躺在床上的时候我在想：很可笑啊。 但可笑的不是我父母，是我。”格安拿起酒瓶，摇了摇，空了，又拎起另一瓶，直接往嘴里灌，梅雨柠见状，想伸手夺过酒瓶，却被格安眼中的目光劝回——那是泪色的恳求。她喝过瘾了，才继续说：“直到第二天我才知道，他们不是故意没来，是南都到京师、京师到北都的火车因为维修、路况等等原因各晚点了三个时辰，而我在通知完她们后自动屏蔽了他们的短信。唉，所以第二天我才亲自去宾馆见爸妈。”
这时办法事、奏灵乐的人吃饱了，又回去干事了。雨柠就拉着格安上了楼。
“我本来想继续故作强硬，逼出那个道歉。但我一见他们的面——我不曾想过衰老在他们身上展露出的感受是那么重，李太白有诗云：‘朝如青云暮成雪’——就跪下了。我说：‘爸，妈，谢谢你们这么多年的爱，你们的女儿终于长大成了一个可以独自立于人世间的大人了，谢谢你们。请原谅女儿的自主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