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游（三）(4)

乾进入封锁区的第一年，这里只有轰炸后的焦土，地面变得坑坑洼洼，沟壑洞穴星罗棋布，最大的一个坑规模填满黑水后相当于一个小型人工湖，乾猜测是政府动用了某些秘密武器不小心造成了这样的盆地地形。到处都是黑色，牠们没有死，甚至还在尝试利用所剩的一切资源繁殖再生，像癌细胞一样无限制地疯狂向外扩张，但已经没有活物可供他们分解了，于是牠们把这里变成了黑色的湿地与湖泊，乾走到一个相对干涸的高处，自伸出手捧起一抔土壤，土壤立刻分离出大片阴影，阴影饿狼扑食般爬上他的手臂直达他的七窍尝试侵入乾的身体，但随即失败，窸窸窣窣地回到那抔土里陷入沉寂。乾不禁讶然，这群分解者的趋利性真是可怕，好在来之前他将自己浑身上下都更新了一遍，抛弃了不必要的仿生皮肉装饰，还将为自己钢铁之躯周身喷涂了一遍又一遍高密度新型涂料，黑水伤害不到他半分，至少他的身体外部是不会有任何可供他们分解的有机物存在。
他将地下的黑水、地上的黑水各自取样，回到他开进来的研究特供房车内将之放在显微镜下观察，把他们分开培养，隔了几日后他将两者放入同一培养皿，他惊讶地发现两种黑水居然互相攻击蚕食：看来是资源匮乏太久、长期处于不同生存环境的两个微生物族群已经不能互相交融，力量平衡被打破致使两者爆发了激烈的冲突，最终的结果是生存于地表的黑水族群完全吞并同化了另一个黑水族群。

乾每天都会从不同的环境中采样，每次实验他都会有不小的发现，黑水进化速度太快使他忙的不可开交，就在他发现长期暴露在太阳下的部分黑水微生物学会光合作用并开始产生核膜和细胞器的时候，他大胆地猜测这种微生物会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某一天进化出自己的文明来。
果然，经过快速迭代更替淘汰，第一年年末乾就发现一些已经形成小湖泊的黑水中开始出现多细胞生物，没人知道缘由，但黑水里诞生的多细胞生物结构远比第二地球上的其它多细胞生物结构更稳定、更强大，其进化也更迅速。这只是个起点，轰轰烈烈的进化浪潮即将展开。这从地球深处来的黑水，简直是受了上帝的旨意来淹没世界，注定要将其它生物全部毁灭。乾不得不相信牠们终有一天会代替旧人类成为地表主宰，因为第四年已经出现了鱼，水里的部分动植物觉得水里太拥挤转而向着裸露出来的陆地进发，第五年有了爬行动物与高大的树木，这些都不是最令乾震惊的，“创造生命”是不可以与“创世”划上等号的，黑水最恐怖的能力不在通过进化于创造新物种，而是在于创造环境：黑水的扩张似乎永无止尽，谁都没法解释他们是怎么在资源匮乏的情况下仍然保持爆发式增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