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时/mzmf】梦污染（Part 1）(2)

他们给真冬起的绰号则是“橡皮擦”，因为在这两年零三个月间，真冬一直在反复做同一个梦，而每重复一次，就会留下一片半径五公里的纯粹漆黑的真空。那个梦境释放的虚无会吞噬它接触到的一切，所有的楼房、道路、活人、死人、草木、土石、瓦砾，乃至飞鸟、蚊虫和氧气，都会在徐徐蔓延的黑暗中化为乌有。
只有极少的人与物会被梦的黑洞完好无损地保存下来。如果你像我一样，并不讨厌被扼住脖颈窒息的感觉，你也可以在真冬身边睡下试试。总归会有什么幸存下来。
所以我们往往会在五公里范围的边缘，在都市的一片狼籍中，在虚无的尽头遭遇到出人意料的风景：一簇生机勃勃的小蓝花，一条倒塌了一半的立交桥，一座被剖开顶部的防空洞，一条悬在半空中静止不动的小河，一个小女孩在完好无损的梦乡中休憩，同自己梦见的小小幻影们玩着踩影子游戏。
日记里，真冬详细记下了所有被梦魇保存下来的事物：
蓝花，五瓣，花蕊无气味，四月十六日。

晴空塔地铁站，地下通道变成了一条彭罗斯阶梯，四月十九日。
做梦的小学女生，梦里她的姓氏是“天马”，不知究竟有何寓意，五月九日。
真冬时常盯着这个漫长的列表陷入沉思，不时用圆珠笔在一些日期、一些名词底下画横线，仿佛从中可以破译出某种规律。她相信存在某些被她称作“不动点”的地方，不会被她的梦境，或者任何人的梦境所涂改。
我和真冬整日游荡在东京这座堆满废弃白日梦的废墟城市里，就只是为了搜集这些无谓的地址而已。
根据真冬的日记，距离那个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不顾后果地做梦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两年零三个月的时间。
起初是大量老人陷入长达数月的失眠，随后是中年人、青年人和孩子，连刚出生的婴儿也失去了睡眠的能力。
第一个重新入睡的人把涩谷的一幢大厦化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炬。而第二个做梦的人则是在飞机上沉入梦乡的，人们在坠机地点发现成山的黄金被航空燃油烧至熔化，灌满了飞机残骸的每一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