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注定（李自成）(36)

瞬间，极大的恐惧将这个高大的西北汉子抓住了。他看见他的妻子高举佩刀，他一时间脑袋竟想象不出他的妻子会用这把刀做什么，或者说，这已经超出了郝摇旗的接受限度。张瑞莲向他们的孩子砍去。只一下，孩子便倒在了地上。接着，张瑞莲又举起沾满自己亲儿子鲜血的佩刀，看向还在震惊中的郝摇旗。“夫君，报仇！”郝摇旗发出一声绝望的怪叫声，脚下用力，向前一扑，就想上去夺下妻子手中的刀。
太晚了。张瑞莲没有任何迟疑，决然的将刀深深的卡进了自己的脖颈内，全力一拉，赤红的血液从破口处如同泉水一般涌出。太晚了。郝摇旗只来得及抱住张瑞莲未倒下的身躯，但是结局已经无法改变。张瑞莲软倒在郝摇旗怀里，她已说不了话，只是最后看了一眼她的丈夫。她没有气力再做其他的事情了。严重的失血和缺氧使得她不停的打着哆嗦，死亡即将降临，而任何凡人都无法阻止。
她模模糊糊还能看见郝摇旗震惊的模样，看上去呆极了。那张长满胡渣的大脸上看上去十分滑稽可笑，“都是当将军的人了，还跟个泥腿子一样……”然后张瑞莲看不清了，她的思绪飞到了美丽的家乡，想到了自己早就离世的爹娘，她还想到了第一次看见面前这个呆子的场面，这个男人把自己的晚饭都给了自己和爹爹，张瑞莲从逃难以来就没遇见过对她一家这么好的人，而这个人后来真的成了她的丈夫。

张瑞莲垂死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微笑，她用尽全力张开嘴，却没能再说出一个字，她头一歪，鲜血从她的口中倒灌而出。
郝摇旗摇晃着妻子温热的身体，却再得不到任何回应。这个农民试图爬到自己儿子的旁边，，尝试去呼唤已经死亡的儿子。太多血了，郝摇旗晃啊，喊啊，儿子都没有对父亲做出任何回应。这个男人意识到了什么，终于瘫坐在了地上。他尝试将自己的妻儿抱在怀里，手却在颤抖，根本没有力气了。他张开嘴，大口的吸气，想缓和自己胸膛内那张刺痛而压抑的感觉，他想哭，却一时间无法将本该有的哭声从胸腔内向外挤压出来。郝摇旗呆滞的摇着头，试图否定刚刚发生的一切。
可惜，太晚了。
李自成还坐在庙宇内。他听到了外面妇女孩童的哭喊声，却没有出去查看，而是对自己面前早已破败不堪，认不出是哪尊神佛的塑像郑重的叩拜下去，如是三次。随后，他将自己的盔甲穿好，将佩刀抱在怀里，面朝入口，静静坐着。
“我尽力了。只是做的不够好，我的弟兄们死的死，散的散，高闯王一定很失望吧，是我这么个人来带领闯营，把闯营引向了死路。”李自成想着。“官军应该是找到这了吧，来的倒是挺快。只是不知道官军接受弟兄们的投降否？听外边的动静，应该是不妙了。不妨事了，不妨事了，今天就是我李自成的死期，闯营今天就葬送在我李自成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