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注定（李自成）(32)

“你有牵挂，我也知道。叔叔，你降了之后，会不会来杀我？”李过这时嘴上刚长出一层绒毛，也不过是个少年，此刻期盼的望着刘宗敏，等待他的答案。
“我不知道。你郝叔叔叫我投降，你舅舅也叫我带着老婆孩子去过安稳日子。你说，我们闯营是不是真的就这样了。”李过看着刘宗敏，没有说话。刘宗敏低下了头，绕开李过，准备回到郝摇旗等人的身边去。
“刘叔叔！你真的甘心吗！你真的相信咱们打了这么多年，死了这么多人，就只配得到这样的下场吗？你还记得赵裁缝吗？你还记得张小牛吗？那个死在山下的先锋官！刘宗敏！老天爷不会这么对我们！”李过颤抖的声音从刘宗敏的身后刺向刘宗敏，刘宗敏的脚步放缓了。
随即，刘宗敏停了下来，他嘶吼着，一拳重重的砸在石壁上。“我不甘心！”刘宗敏紧咬着牙关，从牙缝中挤出话语，沉重的说着。“小李将军，我师傅以前教过我一个占卜的法子。我不信鬼神，但是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果神佛都希望我们继续打下去的话，我就宁死不降。”
刘宗敏找了三块扁平的石块，标定了正反，用于占卜。他想着，“皇天后土在上，昊天上帝在上，若是我等十八人可再起，改天换地，建立新朝，请示下，三正，大吉！”

史料记载，是日，刘宗敏占卜三次，皆大吉。
占卜结束后，刘宗敏赶走了李过，独自坐在庙外，不时大笑，不时嚎哭，有时以头抢地，做大悲状，泪流不止，有时手舞足蹈，欢喜异常。半日间皆如此，众人见他这样，纷纷议论，以为他疯掉了，皆是惶惶状。这样半日后，他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刘宗敏整好衣衫仪容，去见郝摇旗等人。
郝摇旗，袁宗第等人看刘宗敏眼窝深陷，脸色发黑，三十岁的人，就这么半日，头上都多出了好几缕白发，都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刘兄弟，我知道这事情不好受，要不是没办法了，谁愿意这么做呢？那咱们现在来说怎么投降吧……”
刘宗敏打断了郝摇旗的话：“不，我想清楚了。天意如是，我们应该誓死追随闯王。投降之事，莫要再提。”袁宗第在一旁看着，显露出莫名的神色，并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郝摇旗。
郝摇旗愣了一下，连忙把住刘宗敏，“你怎么了刘兄弟？可是事有转机？”刘宗敏站在原地，“并无甚转机，我刚才占卜三次，三次都是大吉。天意如此，何况，郝兄弟，你真就想投降吗？你也是和官军厮杀了多少年的人，官军什么样子你还没见够吗？”刘宗敏推开郝摇旗的手。
郝摇旗并未生气，而是反问道：“就算是大吉之兆，但你别忘了，我们现在可都被困在这山里，就十八个能战的男人！官军还在四处搜捕我们，我们就算能跟着闯王去钻山沟，日后也能像你说的那样复起壮大，但我们的家眷可不行！刘宗敏，你也是有婆娘幼子的人，你想过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