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注定（李自成）(27)

这是发自内心的诅咒，灾民当中随即有人跟着喊起来，“杀光他们！”而这诅咒的言语越来越短，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字“杀！”数千人一起喊着发自内心的这个字的时候，墙头上上一刻还在庆幸打退了饥民进攻的守卫者们不约而同的感到背上起了一阵寒意。
“杀！”“杀！”“杀！”“杀！”“杀！”灾民们的呼喊声越来越响，灾民们当中所剩无几的小姑娘和小男孩们一个个脸色惨白，口中奶声奶气的跟着大人们重复着“杀，杀，杀”，他们畏惧的靠在亲人身边，他们并不知道这个字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们本能的感觉到了一种令人恐惧的力量。男人和成年女人们通红着眼睛，紧盯着墙头上的保卫者，嘴里面不由自主的喊着一个字，“杀！”
墙头上的黄地主们紧绷着嘴看着下头的这些人。仿佛有一种魔力，上一刻还在庆幸的保卫者们目瞪口呆的看着下头的那些人，两条腿忍不住哆嗦起来。
虽然知道这样，大多数人都会死，但是饥民们知道，只要他们一直上去冲，按照刘宗敏的计划，围子肯定会破。不就是死么？遭灾的每一天，日子过得难道不比死还可怕么？
想到了死亡，饥民们突然觉得那根本没什么可怕的。仿佛是有一股暖流从胸中升起，吞噬了所有饥民残存的理智，以及任何残存的人性。 

“杀！”伴随着刘宗敏的吼声，第二波饥民冲上前去，接着是第三波，第四波……饥民们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着大门，同时用自制的梯子尝试翻进围子内。保卫者们也杀红了眼，即使他们双手都因为连续不断的使用武器而痉挛，他们依然不敢停止，他们也别无选择，为了他们自己和家人的性命，他们只能一直向饥民疯狂的攻击。
第二天的清晨，空气中依然弥漫着肉类烧焦的味道，血腥味混杂着烟味从空气中一层一层的飘进墙内。现在，终于安静了，远处的饥民营地像是人已经死光了一样，不再有“杀！杀！杀！”的野兽一般的绝望吼声。高墙上的守卫者们也都累摊在了地上，黄地主带着他的家仆左踢一脚右拉一下，都不能再让他们动弹一下。
整整一夜，饥民们不断的冲向前去送死，高墙下堆满了残缺不全的尸体和混杂在尸体中未死的伤者。伤者的呻吟声和惨叫声折磨着墙内的所有人。墙内的小孩，妇女们哭了一整夜，终于是太累了，沉睡了过去。太阳快出来了。
“是时候了。”刘宗敏脑袋上被一颗铳弹擦了一下，此刻经过包扎，和剩下的饥民一起，聚在营地里。一整天惨烈的战斗，使得饥民们死伤了一千多人，而墙内的地主武装死伤不过十数人罢了，但饥民们已经有了他们所需要的一切。刘宗敏观察了一天，他知道整个墙内能够战斗的人不过两百人左右，而他们剩下的人足有六千多人，能战斗的人的数量也和这查不了多少，毕竟，这些人都是从地狱一般的家乡逃到这里的，弱者根本就不可能撑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