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梦：雨水沿着路边缓缓流(17)

她忘记了那一条：在梦中，应当避免与梦主碰面。她现在才知道为什么。
她才知道她弄反了什么。《雨水》不是陆可想象出的甜梦，而是真实在甜梦中的化身。她的潜意识并没有逃离现实的梦魇，她在现实中制作了甜梦，却在甜梦中制作了现实。与陆可面貌相同的女孩也不是陆可在甜梦里的副本。她之所以在雨水中遇到了她，是因为在真实世界中，陆可就存在于这里。
她以为逃进甜梦就离开了真实。但真实只是改头换面，潜入了甜梦。她已经在真实中。她没来得及醒来就已经醒来。
她们对视。她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哪一个。在视野的混淆中，不管她是哪一个，她的左边和右边都会是容貌一模一样的女孩，都会是陆可。
场景开始消融，梦开始消融。陆可的脸、海水、鸟、远处的高楼边缘都覆上了一层毛边，就像电流连接不稳时的图像。它们都融化在一起，靠近陆可的，也融进她的皮肤。从云上碎裂成千万片、映出不同景象的雨滴破碎在地面，又重新汇聚成水流，聚集在一起缓缓流去。
“唤醒程序触发——”
遥远的机械音似乎在天空之外响起。仿佛从火星传来。陆可模糊地想。
10
陆可打开梦舱起来，蒙尘的玻璃窗上雨珠卷着灰尘滑落。她弯腰在纸箱里翻找一会儿，打开一袋面包。面包已经失去了水分，变得十分干涩，外面在下雨，房间里却十分干燥。陆可舒展了一阵四肢。她从一个太长的梦里醒来，现在，她要出门去滋养自己的灵魂。

在转角处的街头游乐场，坐在秋千上的小女孩睁开眼睛：“姐姐，你睡了很长时间。”
“对。”陆可撑着伞，走过滑梯和沙坑，走到秋千旁，“在看什么。”
屏幕上是甜梦辅助编程的页面，陆可忽然意识到：“是你来叫醒我的。你让我以为你进入了雨水，为了找你，我才会进入自由模式，才会遇见她们。”
“按照梦影的说法，是你自己唤醒了自己噢。不过本来也是。”女孩笑了，把手中的屏幕投影到陆可双眼的高度，“他们在直播。”
是火星甜梦电台。地球收不到这个频道，但易感人群中的某些人可以破译加密电台。陆可明白为什么甜梦监理会要给易感人群推销甜梦，他们害怕那些人的能力，害怕有一天他们被用来对付自己。他们在自己的恐惧中提前毁灭别人。禁止易感人群使用甜梦只是陆可在梦里的美好畅想。实际上，他们只会像现在一样把甜梦推广给所有人，好像这应该是人类的下一阶段生存状态。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安全性毋庸置疑。我们可以看到，即使是抱有死志的人，甜梦甚至能唤起他们生的热情！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地在甜梦里迷失，梦主都会生成自救的潜意识，而甜梦监理会会在梦主的甜梦中施加一点点适当的影响，让梦主自己的潜意识成为甜梦侦探。这避免了救援人员进入他人甜梦的危险，还能让梦主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在甜梦中，自己就是自己的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