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永无乡唱生日快乐(9)

汽车上电流的嗡鸣响起来。
林闻笛在认识他之后迅速和他成为了朋友，其中半数是因为林闻笛的文字。文字一直以来都是非常能骗人的东西，林闻笛的文字是个中翘楚。他的文字像铁艺栅栏一样冰凉发硬，留着粗糙的锈斑和焊接痕迹，却又像玫瑰一样蜷曲着美丽。林闻笛把手指伸进金鱼缸去摸金鱼和林闻笛在某一天将所有的烟头都用来丢进金鱼缸好像都是同一天，一切的记忆好像都驳杂地混在一起，他想起克里斯托弗的地图和走不出童年的屹耳驴。
我来跟你讲一个故事吧。从前，比你出生的时候还早很多很多的时候，有一种叫做猴子的东西，你知道吗？那种脑袋像洋葱，尾巴很长的毛茸茸的很像人类的东西。猴子是一种很聪明的动物，我们要提到的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就是一只猴子。它出生了，然后在一片贫穷的美丽的森林里长大，它的朋友有小蜗牛，小青蛙，小鸟，小鱼和小蜜蜂。它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就像你一样。
那个女孩子坐在了他对面的一个座位上，can落在她手掌上为她投影出她拍到的场景，场景里也坐落着那一家很旧很旧的点心店。她正在往场景里加上对话和笔记。
“你有没有吃过那种蛋糕？”潘比斗突然问那个女孩子，“那种很老式的，植物奶油的，放黄桃罐头和很差的果酱的，插巧克力卡的那种。”

“没有。”那个女孩子说，“你是我取材这段时间遇到的第一个不是为了取材来坐公交车的人。”
“你还见过其他取材的人吗？”潘比斗惊讶起来，在他那时候他甚至没有见过任何取材的人。
“是啊，我们有一个群。”她说。
潘比斗感觉到一种微妙的恶心，就像西红柿蛋汤温热的时候有些恶心的蛋白质味道，不至于作呕，但是轻微的腻，就像鸡精，或者某种机械的提鲜剂。好像喜欢某件事的人长时间地聚在一起就无法逃脱地变得俗不可耐。有些事是不必要说的，一旦说出来似乎就有什么东西在潘比斗不知道的地方死去了。林闻笛很讨厌同好群。潘比斗也很讨厌。
“蛮好的。”潘比斗说。
“是啊！”她愉快地说，“大家都蛮好的，说起来你来坐车是为了什么？”
“卡文了。”潘比斗说，更主要的原因不容宣之于口。
“哦。你有没有兴趣也进群来看看？”女孩子眨了眨眼，把场景关掉，“群里有蛮多文可以看的。不知道写些什么是一件有点寂寞的事。”
潘比斗眨了眨眼，女孩投影出一个二维码在墙上，潘比斗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扫了一下，随后垂下头摆弄起自己的手机来。一个群组，一大堆人，繁杂荒芜，潘比斗在看见的那一瞬间就感到一种紧绷的疼痛感，就像烫伤之后的皮肤一样猛烈地作痛。他竭力告诉自己不能讨厌具体的个体，却也想不出来讨厌并非具体个体的人高尚在哪里。他装不太出没事人的样子展示自己的兴趣和友好，只好装木讷。这让他短暂地良心不安了一会，又想起装不出关心自己妻子的那些男人夜以继日地装木讷东亚父亲，心里顿时好受不少：至少他没骗和自己亲近的人。他装作读不懂空气地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