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独航(11)

那枚纪念币从他口袋飘出，和他一同落地——再弹起——被一束微光照亮——消失在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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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今天的交谈可真是……出乎意料。”我感慨道，“博奥莱和李翰，我们可真是幸运的人。不过，我还希望您能给我些经费。”
“没问题。我的钱广义上说也是你的。但容我一问，你要通币有何用呢？要知道，这个下午之后，你就会成为博奥莱了，不会缺钱。”
我朝他眨眨眼——这好像是我在恶作剧时常做的动作——笑道，“我还想享受最后一个2034年的傍晚。尽可能多给点，别担心我花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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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6年5月13日——这便是最后的谜底。
在过去的三百多年里，地球上发生了多少悲欢离合啊！世界大战。冰期到来。全球政府与三大寡头公司的出现。懦弱的生和孤独的死。贫穷和饥饿和怒火和眼泪。脑机接口和义体的普及。虚拟实境“二元网”的诞生。在这片虚拟的世界中，又承载了人们多少期望呢？阳光明媚，海洋翻卷着金色的泡沫，多少人从现实逃往此间。
然后是人工智能的叛乱。人们设想过的，在艺术作品里、在虚构文学中，机器拥有了人心而与人为敌。但现实比那简单而冷酷。只是一个病毒，“虫蚀”，将二元网中所有的人造虚体相连。祂们变成了一个整体，因人而诞生的野兽转而否定人。祂们不知道复仇、改革或夺权，唯一目的是吞噬和扩增，哪怕表现形式为阴谋、狠辣和嘲弄。祂们把手伸向经济游戏和战争机器。

那时候人类还来得及拯救自己。只需把二元网毁掉，从头建立一个。但巨型公司们无法承担，在二元网中塑造了自己理想国的人类无法承担。太多的价值、关系和情感在那毒网中沉积。
各怀鬼胎的当权者们选择隐瞒了“虫蚀”，并且等来了代价：一场战争。
机械轰鸣，链条转动，日夜不休，无血肉的机器士兵互相讨伐直至铁屑。核弹被一枚枚投下，落在无意义的“敌人”的阵地中。政坛的宝座引来背刺，权力的真空充满血腥。人类在逃窜、痛哭、推诿责任，虫蚀在蔓延。2356，这一年，人类输给了自己的造物。
……而在已沦陷的美洲西岸，一个名叫怀文的小镇里，人们正在睡觉。导弹曳着光尾从天而降，房屋连同住户化作尘埃，二元网的维护中枢尽数被破坏，服务人员都逃了或死了。人们仍在睡眠中。而后战线推进，废墟被遗忘，连同被留在地下棺木似的二元网链接维生装置中的幸存者。幸存者们呼吸均匀地睡着，对外物一无所知。他们从出生起就链接着二元网，体验着另一个人生，比现实更加亲切、美好、真实的21世纪的人生。谁知道为何虫蚀放过了他们？也许那些无情的机器认为战事比屠杀更重要。也许机器压根是漏过了他们。说不定在虫蚀机械大军中，也存在异数——那种人们幻想过、创作过的、有着生存繁衍以上追求的智能体——因而将这些不构成威胁的人类放过。逃过一劫，这是幸运，或是不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