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穷的雨落在无垠的宇宙上(4)

米利托：为什么我完全不知道这回事？为什么只有我被排除在外？
修女：你发现这条船上只剩你一个人类这个事实都用了十年之久，对于所有船员来说你都是一个弃儿，你在他们每日抱团互相倾诉痛苦的二三十年里，至少表面上跟个没事人似的，他们心中对你可是痛恨不已，本来扒拉骨灰的任务他们打算强迫你来做的，你不知道哇，我连着扒拉了三天骨灰，恶心坏了，这也算是我对你的报恩了。
米利托：那些骨灰呢？到哪去了？
修女：排出船外未免太可惜，我拿去给绿植施肥了，现在还没用完呢，你如果想要看看他们已经死亡的证明，莫伊塞斯那里存着他们写的遗书，平均每人十几篇，还有海量无病呻吟的文字、影像之类的。
米利托：实在没那个心情。
修女：干什么都好，我不会让你进这仓里，想都别想。
米利托：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从哪来的？
修女：你本该每天去清理体液的那东西就是我在这条船上的主体。
我竟然觉得这个解释还挺合理，今天受到的冲击实在太多、太大了，我确实对那个巨型肉块无比熟悉，只消一说起眼前就会浮现它占据半个舱室的红色躯体，闻到它无法过滤的腥臊气息，听见它缓慢蠕动的沙沙作响，谁也说不清楚这个肉块是将军从哪儿找来的，似乎没人对它有深入的研究，即使我也没有，我只知道它在宇宙真空环境中也能存活，分泌物有营养价值，因此带着它很有用，于是我每日从它身上刮取十到十二桶分泌物，这是船上最辛苦的差事，这活儿我干了八十年，怎么也想不到这家伙是智慧生物。

米利托：那么在我眼前的这个人形身体是幻象？
修女：不，是实体，一开始我按你的长相培养了一个人形肉体，内部结构基本是自己瞎编的，后来我向莫伊塞斯要了人体构造的资料，于是“创作”了这具肉体。
米利托：你用过我的长相？
修女：还用过你的衣服，真不好意思。
米利托：你既然是智慧生物，可有名字？
修女：迪玛利亚。
米利托：自己给取的？
迪玛利亚：鼠人给取的。
米利托：鼠人？这和鼠人有什么关系？
迪玛利亚：我的由来比你想象的要更远，鼠人奉我为“神圣的母亲”，这艘船上的这部分肉体以及营养物质转化技术，都是老头子从鼠人那里夺取的。
鼠人，又是一个遥远的名词，但我永远不会忘记我脱离虚拟世界的第四个年头，我获准离开训练基地外出两天，无人的城市衰败不堪，当我想到同时这座城市的居民都在虚拟世界享受无尽的狂欢，一种难以言表的忧郁便遮蔽了我的心，但不远处的爆炸声打破了这种死寂，是人！在保安机械的监视和护卫下，我得以坐在防弹车内靠近了交战区域，眼前的一切使我大失所望，那是一伙秘密占据地上建筑的鼠人正在遭到清剿，地道已经被攻占了，但并没有进入的价值，而上层建筑内的鼠人已无路可走，正在作最后的抵抗，但他们破坏治安机械的技巧毫无施展的余地，一道道巨焰冲破了被遮掩的窗户，大量的鼠人如同下水道被灌了开水的老鼠一般，身上缠绕着火焰，互相挤压着从窗口涌出，他们脆弱的骨头一落到地面就碎了，接着最先落下的不断被后来的砸死，可最后落下的并不更幸运，他们佝偻的身躯挣扎着四散逃去，但很快被封堵的治安机械击倒踩死，火焰在他们扭曲的尸骨上久久无法消散，我记住了有关鼠人的几个特征，他们统一穿着类似过去矿工服的服装，全身只露出头部，皮肤苍白，身形瘦弱佝偻，眼睛异常地大，毛发只有稀疏的一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