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穷的雨落在无垠的宇宙上(2)

在绝望的痛苦中我把自己的灵魂都吐出来了，我感到自己像一个气泡在装满热腾腾咖啡的宇宙马克杯里快速上升，我得去看看到底是什么玩意在震荡着整个宇宙，我的速度快极了，快到我一切非本质的东西都被甩脱解体，我越来越轻，越来越快，我快要窒息了，但随着一阵溺水者浮出水面一般的解脱感传遍全身，我长舒了一口气，清醒过来，意识里仍留存着我在宇宙边缘看到的景象，那是雨，一场比无穷更宏伟的雨落在无垠的宇宙上。
修女：米利托，我第一次看见你哭。
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名修女打扮的女子，金发、戴黑框眼镜，从她的气质来看全然不像修女，至少不像传统的修女。
米利托：对，对，没错，米利托哭了，第一次哭了，你也看到了吧！
修女：明白，我正看着你哭呢。
米利托：不，不是我，我说的不是我。
修女：可你就是米利托，米利托在哭，不是吗？
她双手托住我的脸颊，用拇指擦去了我的泪水，我被吓到了，躲向一旁。
米利托：你是谁？我不记得船员当中有你。
修女：你上一次参加全体船员出席的活动是什么时候？还记得吗？看来是不记得了，那是十一年前的圣灰礼拜三。
是了，那一年的圣灰礼拜三，虽说是全体出席，可三百名船员中足有二十多人缺席，我仍记得那一天每一名船员脸上的颓唐，所有人神情异常虔诚地走上祭台，接受神父在额头上用携带的地球泥土画米利托十字，那是米利托将军独创的十字符号，一条稍短的横杠在竖线正中，顶端加上一个箭头，每一名被画上这个符号的船员都表现怪异、过激，有放声大笑的，也有大哭直至晕厥的，活像是在驱魔，我惴惴不安地上前受了十字，很神圣，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可排在我后面的人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瞥视着我，我觉得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但我压根儿不想知道，因此再也不出席各类活动，也从没有人来关心过我。

米利托：你怎么会知道，我记得教堂里只有神父一个人，从没见过修女……同伴们呢，大伙都到哪去了？
修女：过去是这样，但神父早已不在了，大伙也都不在了，准确地说，现在这艘船里只有你我两个有机智慧生命。
米利托：“不在”是什么意思？
修女：就是死了的隐晦说法，我还以为这是人类通用的。
米利托：死了……这怎么可能，究竟怎么一回事？
修女：全都死了，就这么一回事……你大概更想知道怎么死的，这样，能站起来的话，就跟我来吧。
修女说着向我伸出手，我愣了一愣，自己撑地站起来了。
米利托：你到底是谁？你不是这条船上的人？
修女：不，我是这条船上的，自启航时就在，只不过，严格来说，我不是人类。
我无言以对，跟在她身后头也不抬地走着。
修女：我就知道你不会追问，但我真心希望你猜一下，我对你很熟悉，你也对我很熟悉，请务必猜一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