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吾爱(13)

她在临走前，没有和任何人说话，只是用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盖住了自己的脸，静静地在浴室里离开。
没有人知道我是谁，每个人都用对汉斯医生应有的口吻，让我节哀。
可是这种痛苦，却是他们难以想象的。我的身躯几乎每日每日的老去，头发变白、稀疏，身体迅速地瘦弱下去，就像被抽走了所有的活力。
我不敢相信，她会这样离我而去。我一遍遍的后悔，如果我早一些回来，缪斯是否就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自知道她离开后，我终日坐在她曾经的卧室中，想象她如何度过孤身一人的日子，想象她还在我的身边，不曾被抑郁的情绪带走，去往另一个世界。
我躺在她的床上，在窗边看着焕发生机的树叶，仿佛看到了缪斯，她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纤细的手指轻轻握着画笔，在画纸上勾勒出这份色彩。往日牵起她手的触感仍停留在我的指尖，就仿佛时间从未从我的记忆中经过，一切都如同幻梦，留在那条午后金色河岸的路边。
两周后。春天彻底到来。我参加了缪斯的葬礼。
葬礼在鲜花盛开的墓地中举行。

我捧着缪斯的遗照，手指触摸在精致的相框边缘，照片上的她还尚未在脸上画上那残忍的图案，是如此的憔悴而美丽。
伴随着高洁的圣歌，一个个客人接踵来到她的身前，她依旧保持着死去时候的姿势，只是脸上的血迹被入殓师擦拭干净了。她的双手捂着自己被刮成抽象画的脸，似乎在死前不希望让任何人看见她的模样。
汉斯医生的脑海里，依旧记不清那副画的样子，然而我却想起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对于现代艺术针尖对麦芒的争论，她举起的画笔，落下的笔尖，我的嘴角上扬，又很快地坠入深渊之中。
我随着人群涌动，等父母离开，我作为第三位来到她的面前的人。
我紧皱的眉头、乃至含泪的双眼，良久才终于舒展，我轻轻拉开了她捂住脸庞的手，如同拉开婚纱一般的温柔。
那张由色块与线条构成的抽象画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当我再度成为蒙德里安，我明白了它的意思。
在她脸上无人知晓的画作，描绘的是两双紧紧纠缠的手臂。一双纤弱的手臂落下，另一双手臂将它牵起，这幅画，如同一个永世不逾的诺言——我仿佛再度看到缪斯出现在我面前，精致而美丽，她从玻璃棺中睁开双眼，她如同古井般的双眼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