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指】潮汐引力(11)

极速坠落间，一轮红日挣脱地平线，目光所及是山河万里。
太阳不再是太阳，星星也不再是星星。人们曾经野望深空，要挣脱地表、超越太阳、掠夺未知，可谁都知道这世上万有引力，它很讲道理，它就在那里。
因为它存在，所以星星陨落地面，天空之王从此与黄沙同遗。因为它存在，所以灰鸦自伊甸而来，一批又一批的先遣部队前仆后继。于是天基武器降世、于是法奥斯的长矛扬起。人类之子重返地表，他们顺着另一道缓坡急坠，速度疯狂到要将这个世界甩在身后，就好像下一秒就会挣脱重力，像战机那样拔地而起。但那不可能，没有人能逃脱地心的引力，就像没有人类之子能逃离自己的家园。
即使她如今千疮百孔，烂得透底。
……
离开生命之星VIP病房后四十八小时内，指挥官被遗忘者首领亲手打包，在通讯设备恢复后，一路护送到距营几公里外，等待空中花园的运输机。被打包者经此一行，从头到脚都能抖出沙子来，看得渡边眉头一皱，直接上手提着领子给他抖灰。
这种揪衣领的方式实在很不利于双方背后的势力交好，但此刻没有多余的眼睛盯着，只有地表上的遗忘者和物资商。深觉自己像个货物的物资商人被抖得扑腾扑腾，一张脏兮兮的脸从破损面罩后露出来。渡边下意识把他面罩摘了，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开始擦这张脸，用的还是给遗忘者孩子擦脸的力道。

指挥官一路经历高强度的极限运动，这会儿也不挣扎，乖乖巧巧地站在那儿任他擦来擦去，随后想起了什么抬手一抹……
……一手的机油拌土。
“噗。”他最终还是抢在渡边开口之前笑出来，看起来遗忘者首领还真没遇到过这种比被叫大叔还尴尬的情况。抬眼间长风过耳，伴随着由远及近的轰鸣，破晓前的夜空中闪出几点亮星。即使上一颗在堪堪十几个小时前化为流星逝去，来自伊甸的星火仍不可动摇地将要落地。 
“刚刚接通讯时，空中花园的接洽人很快会去找你，有什么合作要求，尽管去提。地表的保育区救援还得仰仗你们，无论如何，现在我们是同一战线。”
立场各异的两人立在又一辆运输车的阴影里，仰望着那光芒从另一侧靠近。职责所在，万死不辞。渡边后退一步为他让路，看着空中花园的指挥官将要返程——
——他的领子被反揪住。指挥官将他拽下，在车身的阴影里给了他简短却不仓促的一吻。
狂沙遮天蔽日，星辰次第陨落，那轮血月在日出后已然失了气势，于天边奄奄垂暮，极圆极黯地睁着眼。月球引起潮汐，于是红潮仿佛也因它而起。千万年来在诗句中诞生又死亡的天体因此不详，成了凶兆、成了祸源、成了地球之子弥留的每一个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