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普切(5)

神明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还以为这里会只有黄沙。它会出现在这里，也许是被某个人遗落的……”
话音戛然而止。
是啊。是不是“死亡”了的话，就再也无法取回，也无法看到这样美丽的事物了呢。
“死亡”，也许就意味着“失去”，祂想。
卡车的嗡鸣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后车厢上坐着的全部是与士兵穿着同样制式军服的人，有人看见了他，不等车停下来就直接跳下车跟他打招呼，顺便还扔了一瓶喝了三分之二的酒过去。
“为什么卡车会在这种时候来？”他问道，顺便打开瓶盖闻了一下就又把酒扔了回去，“又是紧急集合？”
“是啊，情况特殊，——呃，你这是要去哪？我们可以捎你一程。”
“不了，我还有要事在身。”他摆摆手表示拒绝，然后目送那个男人上车，一直等到他们的车消失在黄沙中。
“你不跟他们一起走吗？”
“我要先送您到安全的地方才行。”他头也不回，“我已经厌烦跟那群人一块挤在脏兮兮的车里了。”
神明立刻就懂了，刚刚士兵是把祂当作挡箭牌来用，不过祂对此也没有怨言，不如说只要是人类，做什么祂都能理解。祂盯着士兵的脸看了半晌，才想起自己一开始是要问他什么。

“你害怕死亡吗？”
“没有人会不害怕。”
士兵对如此突兀的提问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以非常平常的态度回答了祂。祂本以为死亡是一件人类谈之色变的事，但这样看来，好像也不是的。
“不过，我倒希望自己能孤独寂寞地死去。我手上沾了太多血了，不管是善良的人还是混蛋，如果一命偿一命，那我也许多少辈子都不够还的。”
士兵笑了，那笑容却令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现在提这种话题毫无意义。好啦，别耷拉着脸，马上就到了。我说过，我会保证您的安全。”
神明看着路边来来往往的人，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他也好，平民也好，其他士兵也好，明知自己的性命不知何时就会被夺走，为何他们还能够露出笑颜？死亡难道不应该是漆黑的、令人恐惧的，一颗嵌进人心里的子弹吗？活在被死亡阴影笼罩的城市之中，不应该是件悲哀的事情吗？
最后的路途中，谁都没开口说一句话。
神明在这时候却糊涂了，祂无论怎样也想不明白，人类究竟将自己的生命当作什么，战争抑或疾病便能轻易摧残的摇摇欲坠的灯火，还是千锤百炼方能闪闪发光的烁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