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诺斯特拉莫(7)

不止一次，她后悔接受了赛因的工作。当然，并不是说她会有任何其他选择。
三年前在泰拉上，她穿着家族传统的黑色长袍来到王座室里，跪在梅尔瓦利恩家族的天王面前。
“父亲。”她低着头说。
“欧律狄斯，”他答道，声音平淡无情，巨大的发声器取代了他的下半张脸，让他只能发出金属般的嗡嗡声， “家族召你前来。”
那些话涌入她的身体，就如同一股寒意突然窜入她的血液。一切都不会再一样了。在二十五岁的标准年龄，责任终于召唤她来服役。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想看到他的脸。 欧律狄斯知道她的父亲很幸运能够在六个月前的飞船坠毁幸存下来。修复他身体的回春手术既艰难又昂贵，但他还是与她小时候记忆中的那个男人相去甚远。梅尔瓦利恩家族，即使身为领航员家族的一部分，也难以为族长恢复完整所需的再生治疗投入巨额资金。她憎恨着被毁坏如此的他。
但这是他所要承担的代价。是他选择点燃了与杰扎莱家族（Jezzarae）的竞争。是他签署了那导致杰扎莱继承人丧命的合同。就她而言，欧律狄斯认为她父亲的所作所为罪有应得。她没有时间去处理那些琐碎的世仇和复仇血债，而恰恰是这些血债比任何血缘纽带更能将领航员家族联系起来。

“是谁愿意倾囊相授以换取我们家族的天赋，父亲？”
说她梦想这一天的到来并不准确的。至少，她没有任何真正的兴奋。在梅尔瓦利恩家族的地位和她是她父亲的第八个女儿这一事实之间，甚至连闻到遗产的味道都可笑地遥远，她一记事起就明白她注定要在某种大众运输飞船上生活。毫无荣耀，毫无铭记，毫无兴奋。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微薄之血流回家庭金库。
但她无路可选。而现在时机已至，她不禁憧憬于前方未知的旅途。希望的快感刺痛了她的皮肤，她甚至感到自己在微笑。也许她会被选中引导一艘帝国战舰穿越灵魂之海，作为帝国无尽神圣远征的一部分。也许甚至会是阿斯塔特……
“行商浪人，”她父亲说，“卡坦赛因。”
这些话语让她万念俱空，就像突然吹来的微风熄灭蜡烛一样扼杀了她的希望。没有任何一个有权势的行商浪人王朝会屈尊于购买梅尔瓦利恩家族的女儿。
不过老实说，至少这三年里她过的还不错，当然，努力抵挡赛因那虚伪的假笑可不好受，但在她担任少女领航员的日子里她已经历颇丰。她开始了解这艘船和她的船员，无论是醒着还是在梦中，她都会在船体的吱吱声和引擎的轰鸣声中听到那个老姑娘的声音。她是一艘平和的飞船，星之少女，就连她的抱怨都那么温柔。欧律狄斯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