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部落】白脸将杀(16)

审讯的时候，李长伟说：“我早就想杀厂长了，厂长不是东西，干了不少脏事儿，以为我不知道？可惜没杀成。我二十多就在厂子里干了，我的青春献给了厂子，现在厂子不要我了，这不能够！我知道，厂子里从上到下没人拿我当人，我今天就拿自己当回人。以为我干不了大事是不是？我告诉你们，我是抗日英雄，你们谁敢判我？”
当时我问他，“你用什么杀的寺岛雅一？”
李长伟说，“我也是用这把祖传的朴刀，人血喂出来的刃，吹毛即断，砍人就跟砍西瓜一样。”
我问，“你为什么杀他？”
李长伟说，“他是日本鬼子，我一直想杀个日本鬼子。”
我说，“你再想想，寺岛是被钝器敲了脑袋。”
李长伟想了想说，“那就是我记错了，我老婆看我看得严，我当时没办法从她眼皮子底下拿朴刀，我就从车间里拿了个钢钎子……”
胡宝富有些愕然。老魏说，“案子就这么结了。其实我心里也有疑惑，还想再查，但上面说，案子破了就是破了，要尽快给个交代。”
老魏看着胡宝富，问他，“是不是林美翠又举报她男人了？她还是不信？”

胡宝富点点头。
李长伟认罪的第二年，林美翠生下了郑悦，郑先进高兴，喝得大醉。等郑悦百天，郑先进按照老家的风俗，用郑悦的脚印封了一坛酒，说是等女儿出嫁的时候再喝。
林美翠忙于照顾女儿，再也没有提起过寺岛。郑先进发现，到了寺岛祭日，林美翠也没有出门，而是留在家里给女儿缝衣服。郑先进很得意，哼着小曲，跑去下棋了。
厂长因为贪污被判刑，听说从家里搜出一床垫的百元大钞，还养了两个情妇。新的厂长很年轻，看着不像是个领导干部，但做事雷厉风行，工人们都很紧张。女儿郑悦也一天天长大，郑先进和林美翠都慢慢苍老下来，好像两个人的能量一点点都转移到了女儿郑悦身上。
2000年，北钢整体爆破，偌大的厂区被夷为平地。林美翠想进去看看，门卫拦住她，说里面在施工。林美翠说，“我是老北钢的，来送送。”
门卫想了想，就放林美翠进去了。
林美翠在断壁残垣里，走了一个来回，又一个来回，想起那天晚上，她和寺岛雅一互相送别到熄灯的美好时刻，似乎就发生在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