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时/knen】梦污染（Part 2）(3)

久而久之，这就成了我们的职责。
每当我的生活濒临崩溃的时候，绘名就会陪着我去“归宿地”看盛开的野百合。这些翠绿的草叶，这些粉白色和米黄色的花朵并不是美梦的伪造，它们像绘名的身体一样具有真实的温度和气味。
作为声音与记忆的容器，它们足以证明我们不需要梦境的袒护也可以彼此相爱。
漫长的步行已经使我的脚趾染上了花瓣的潮红。眼前随风摇曳的花儿，注定开放得比我们更长久，这个念头使我感到一丝渺远而确切的欣喜。
记住我的名字——奏。也记住她的名字——绘名。虽然这并不是你的义务。
我们的名字随时可能失去指涉，或许是明天，或许是你读到我在这本日记中留下的某句话的时候。但不必为我们的命运胆战心惊，因为当你读到这里时，故事中令你欢欣或落泪的人物很可能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不仅是我们，还有偶然被我们记下名字的那些“流浪者”，以及那些连名字也没能够留下的人。请记住：不必因忘却我们而心生愧疚。
通天塔是附近最醒目的地标之一。从四月底到六月的这段时间内，“诊所”完全笼罩在它的阴影之下。每隔三十秒钟，回旋的射光灯会扫过这里的每一扇窗户，青绿与紫红的强光会短暂地充斥着每个房间和每条走廊，仿佛把它们搬迁到了另一个星球。

从外观上看，通天”就像是一幢存在于二十五世纪的建筑。塔身的大部分都隐没在云层中，外立面架设有历史中所有的广告牌，例如1878年巴黎世博会印有埃菲尔铁塔的广告牌，1896年卡巴莱夜店的“黑猫”宣传报广告牌，1971年可口可乐公司的“我要教世界唱歌”广告牌，2442年特斯拉公司的私人虫洞机器广告牌，等等。
通天塔附近是相对和平的地带。我和绘名经常在那里歇息，互相包扎伤口，灌几口装在铝酒壶里的劣质威士忌。
既然通天塔在地上投下的影子一望无际，而广告从来不会重复，可以设想，通天塔很可能穷尽了人类的文字。
人类创造的所有语言的所有字符组合都已经被它耗尽，变作一长串五彩斑斓的广告冲向太空。那个梦见通天塔的人就是这样给我们的文明做了诊断。
白天，通天塔独自矗立在连绵的春雨中，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腐朽着。夜里，它却成了梦境动物共生的巢穴。
我们最常遭遇的是一类蜜蜂大小的梦境翼龙，它们时常成群结对地盘旋在通天塔的钢架间，以欲望的碎屑为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