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时/knen】梦污染（Part 2）(2)

春天的芬芳、苦涩和愉悦正在舌苔表面形成一层温热的混合物，犹如被爱的甘霖浸湿的地毯。
可以么？没问题么？能再做一次么？……一来一回的嗫喏为躯体的沟通赋予了某种游戏的性质，如同两个引颈相望的问号彼此纠缠着。
绘名把蒲公英叶卷成口哨，递到我的嘴边，锯齿形的叶缘带有泥土的甜味和药材的苦味。她把羊齿草的叶片当作羽毛笔，在我的肩膀上写着断断续续的梦话。
在这片唯一没有被梦境浸染的净土中，我们精疲力竭地确认着彼此的现实性。而头顶的天空依旧是那片纯净得近乎令人绝望的石榴红色。
“归宿地”是我们为这片野花盛开的谷地取的名字。
眼下，这里只有我们两人沉浸在茫茫的红色阳光里。也许，在我们消逝以后，这些繁茂的花朵就会从我们曾经捧起阳光的指缝间生长出来，从我们曾经流淌过泪水的眼眶中生长出来。我们将会变成躺卧在花床下的诸多白骨中某个籍籍无名的部分。
“归宿地”位于昔日市中心最繁华的金融街区，它的葱郁几乎完全是从瓦砾堆和沥青裂缝中钻出来的，因而同时具有仙境的陌生感与陷阱的美丽。

据说，东欧各国的青山绿水之所以大部分保持着与世隔绝的状态，是因为那些长满鲜花和白桦的山坡上仍旧埋有战争年代的反步兵地雷。
如今的涩谷就是一片这样的土地。必须时刻注意脚下，否则你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被绚丽的梦境植物绞死，或者陷入梦的漏洞从世界边缘永远坠落下去。
夜里，我和绘名在“诊所”看护病患，使用一种被我们称作“茧”的中性梦境治疗他们被噩梦烧毁的皮肤、被他人的欲望撕碎的肢体。
根据我们的估算，在东京被“梦污染”化为废墟的两年零三个月间，至少有上百万人并非直接死于梦境。他们的死因是饥饿、伤口感染、痢疾、伤寒、热射病、灭绝数世纪的细菌，等等。
最让我们担忧的还是鼠疫。虽然我们仍不清楚是哪个人的梦魇把这种瘟疫注射到了现实中，但它很可能已经在“流浪者”的聚落周边潜伏了数个月之久。
拂晓时分，我们把“茧”一具具剖开，让那些重获新生的幸运者面对朝霞醒来。
他们给我取的绰号是“Lazarus”，因为一年零四个月前，是绘名把我放入第一枚“茧”内部，挽救了我的生命。后来，我们就一直守在这间梦中的“诊所”，日复一日地提供截肢手术，从脓疱和毒瘤中吸出坏死的组织液，用新制作的“茧”让那些声嘶力竭咒骂命运的人安静下来，好让那些受苦的人能够安全返回自己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