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之门(4)

在回环的立交桥里穿梭，飞来的横祸与惨剧都与自己无关，只想顺着人生的滑梯不断地滑，即便臀部火花四溅，火辣生疼。最终也会安全抵达。从一个盒子走进另一个盒子里，用大的盒子换小的盒子。人们构筑钢筋水泥，以便彼此分隔开来。
食果腹，衣蔽体，之后呢？灵魂套进衣物，也换不来想象中的安心感。
他拉紧了衣角，让软趴趴的身体紧绷。
他不喜欢和别人竞争，去争抢各类社会资源。他知道自己的软弱，连对“知道”这一点也感到无力。像柿饼一样软弱的男人，会在火车上席地而坐，碰到别人的时候迅速低头说对不起，即便不是他的缘故。沉重的包裹却也压不跨他硬直的脊梁，骨椎像一根针一样，抵着。生活的尖刀，也抵着每个人的喉咙。
但他懂得敝帚自珍。像柿饼一样软弱的男人，有一层好看的糖霜。
他那一点绝无仅有的勇敢，落在灰里。上台表演让他感到恐惧，“大风车”游戏（报数者报特定的数，其他人按数抱成团，被挤出的人则失败）也让他感到恐惧。于是他沉浸在离群索居里，沉浸在独自玩乐的自由里。其他的，都不显得那么重要。
霓虹的灯还在打下来，像仪器标红的提醒。

城市该有体温量表。有些人适合在低温区生存，跟夜晚一起到来，随日出而沉寂。有些人适合高温区，热情洋溢，弄得周围人疲惫不堪。而更多人坐错了位置，在低温区冷得瑟瑟发抖，在高温区下煎熬流汗，直到血变成红的。
他又捏了捏那份饭团。
灵魂冷的时候，至少胃是温暖的。吃到一份难吃的早餐，错过早班车，遇到面相可憎的人，都是崩溃的羊毛线上，最开始的那根线头吧。那不如不睡去。
昨天沉下去的夕阳，渐渐浮起来了。不知道还是不是那个黄脸圆圆的它。
喝了一口冰水。他感到头痛欲裂，稍稍缓解。回去吧。
早餐铺冒烟了。晚睡的人，比早醒的人更显得饥肠辘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