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之门(3)

他突然想到码头去，看一看凌晨送过来的一箱箱新鲜的鱼，泡沫箱码放在污水横流的地面上。说是新鲜的鱼，实际上也已经与冰终日为邻过了。互相挤兑着，倾轧着，动弹不得。然而他又想到，这不是沿海城市，连水码头也没有。
还有公园都建的规规矩矩的，人行绿道，自行车道，并轨前行。前方的风景一眼可见，真是单调而乏味啊......如果能有各种形状的盆栽就好了，像剪刀手爱德华里的一样。
街上突然传来“砰砰”的几声响。而后沉寂无声，不像钢盆摔到地上转个不停。也没有匆匆围拢过来的热闹人群。
昏昏欲睡的货车司机，撞上了同样粗心大意的摩托青年。
货车司机沉默而焦虑地提着电话，缩坐在一旁。青年的头歪向一边，静静地睡在阴影里。他却感到是看向他这里来了。警车自远处呼啸而来，红蓝的光切割在偶然经过的人脸上。虽然寥寥，但却深刻。
反正白天路面又会空无一物。没事的。
他想起苍白的服装，和那天见到的人。
回忆使他又觉得饿了。他迅速取了一大包手套，回去楼下便利店买了上次的饭团。
“您好，用现金可以吗？可以麻烦帮我换零钱吗？”

“嗯好。找您二块六。”从抽屉抽出崭新的六角钱。
他用极轻的声音说了谢谢，接过那一袋温热。
回到店里，炉火没有那么辉煌了，主厨也歇下了手头的活计。油光满面的脸上并不是富态，而是重复劳动后的疲惫。他们简单地交谈几句，就开始收掇店内杂物准备打烊。
最后一颗灯熄灭后，他走到清冷的街上。一阵风打来，他顺势挥舞起随身系带的挂包，觉得些微失重而富有掌控感。饭团最终却没有吃，任由它冷掉。但有食物让他觉得安心。
街上还有一家店灯牌亮着。“bookstore。”
很晚还未打烊的书店，就会变成书窝吧。供人的灵魂侧卧横躺。
临街的店面，没有大的招牌，匆匆走过的人难以觉察。深夜的大快朵颐，吸吮油腻的指头，在这里都没有。只有聚精会神的读者，自由散漫的背包客，不时翻看书架上最高的书。他走进去，又出来。
这里的气息枯干瘦弱如树上的一盏灯，轻轻摇晃，却不是风烛残年。
再走走。
城市的肠胃吞食许多东西，却吞不掉入夜后机车的声响与行人的孤独。空调外箱的水滴，在居民楼的墙壁上滚落，打捞浅睡者的梦。翻来覆去的那些人，手机一小块方屏光亮的那些人，也不会忘记明日的早班车。第二天初醒时一定眼神木讷，头发蓬松但整齐。太赶了。来不及先填肚子，早餐就带在身上，如同多了一个胃袋，进食不过是从一个倾倒进另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