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与雪(7)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逝者已逝。”
白兆丰把姐姐扶起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比姐姐高这么多了。
“姐，起来吧……谢谢你医生……我们，我们去见姐夫……”
最后一面，这四个字白兆丰没有说出口。门口的灯光已经熄灭了，连带着白瑞雪的希望也熄灭了。
白瑞雪望着屋子里破旧斑驳的地板，心中掀不起波澜。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也没有给白家留下一个种，还回来做什么？”
“爹你怎么这么说，姐才刚刚……”
“他爹……”
“哼，该去哪去哪吧！”
白瑞雪小名叫招娣，她爹一直盼着能有个儿子，白兆丰出生后，才给她改名叫瑞雪。从小弟弟就是家中宠儿，白家向来都是男人当家，白瑞雪在白家中没有说话的份儿，只有娘和弟弟心疼她。白瑞雪后来嫁了同村的一个小伙，也姓白，叫白桦。生了梨花后，白瑞雪离开了白家，以为可以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即使今后平平淡淡，但日子也算是有了盼头。白桦对白瑞雪说，再下几年矿，就能攒够钱搬到县城去，到时候开一家小餐馆，可能会比现在还要忙。店就从早上开到中午，下午就陪梨花做功课，晚上一大家子去县里最大的公园散步。白瑞雪笑着说不行，晚上不营业的话挣的钱就少了，梨花上学要花钱的，县里的幼儿园和小学学费都贵着呢。最后他们约定好每天只营业到饭点后一小时，似乎生活已经走上了正轨。

白瑞雪看到，原野上的太阳这么红，却还是这么冷，广袤无垠，荒无人烟，满地都是冻住的花朵。孤寒的霜花点染在花瓣上，行色春将晚，春天早已失落。白瑞雪的无力感胜过悲伤，像一朵再也不会随风摇曳的花。
二零零四年。
钢索桥的铁链上已经积了一层雪，白梨花走上去，摇晃着，雪花便落入山谷。白梨花想起了过年时放的焰火，在天上绽开后，火星由明转暗，藏入黑夜。天上又开始飘雪，好像整个世界都在放焰火，不声不响，在重力的拉扯下才慢慢落下，白色的火星一点都不烫，白梨花被轻柔包围着，这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纯粹的东西了吧。
二零零三年。
“姐，梨花她，得的是什么病？”
“医生说，什么神经，什么渐冻，梨花的身体会慢慢动不了，直到……”
电话那头的女人带着哭腔，自从一九八九年，白兆丰就没有听见姐姐哭过，他相信南方的生活再艰苦都压不倒这个要强的女人，但这一次，自己另一个至亲也要离她远去，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还有……多久？”白兆丰尝试着问。
“三年……五年，最多十年，梨花她还那么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