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客们(9)

“你们为什么赶他走？”
“你还敢多嘴！”
“你们全是傻瓜。”我说。
她用湿抹布在我身上抽打起来，边打边喊：“我看你是发疯了，淘气鬼！”
“我不是指你，我是说除了你之外全是傻瓜。”我连忙改口说，但这句话并没有使她得到安慰。吃晚饭时，外祖父得意的说：“走啦，感谢上帝！要不然，我一看见他，心里就像刀割似的。嗨，早该赶走他！”
我一气之下把汤匙撅断了，结果又挨了一顿打。
我和“好事情”——我们祖国无数优秀人物中的第一个人的友谊，就这样结束了。
“好事情”走了之后，我和彼得伯伯挺要好。他的样子很像外祖父，也是那样干瘦，那样干净利落。他的脸像个筛子似的，布满密密麻麻的细小皱纹，皱皮之间长着一对灵活可笑的眼睛。他喜欢抽烟斗，烟斗冒出的烟与他的灰白头发一个颜色，袅袅上升。他说话爱绕弯子，满口俏皮话，说话时总是瓮声瓮气的，让人觉得很客气，但我一直觉得他是在故意嘲笑人。

彼得伯伯很爱整洁，做事有条理。他从院子里走过，总要把脚下的石头、碎瓦片、骨头踢开，一边踢，还一边骂道：“多余的东西，碍手碍脚的！”
他能说会道，看起来很慈祥，总是乐呵呵的。但他的眼睛里经常充满血丝，像死人的眼睛似的，浑浊而又呆滞。他经常坐在黑暗的角落里，蜷着身子，面色阴郁，像他的哑巴侄子一样一言不发。
“彼得伯伯，你怎么啦？”
“走开！”他闷声闷气地说，语气很严厉。
在我们这条街上，有一幢房子里住进了一位老爷。这人额头上长着一个肉瘤，并且有一个非常古怪的习惯：每逢休息日，他便坐在窗口，用猎枪射击猫、狗、鸡和乌鸦，有时也射击他看不顺眼的行人。有一次，他用打鹬鸟的小霰弹枪射中了“好事情”的腰，霰弹没有穿透皮外套，但有几颗跑进了衣袋里。我至今还记得“好事情”透过眼睛仔细打量那几颗瓦灰色霰弹时的神情。当时外祖父劝他去控告那个老爷，但他却把霰弹往厨房角落里一扔，说：“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