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客们(14)

有时候，会有一个高个子老头儿在院子里走动，他腿有些瘸，脸刮得光光的，只留两撇像针一样翘着的雪白小胡子。有时，会出现另一个留着连鬓胡子的歪鼻梁老头儿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长脑袋的灰马。这匹瘪胸细腿的马走到院子里，向四周的一切不住地点头哈腰，像一个谦卑有礼的修女似的。那个瘸了腿的老头儿用手掌“啪啪”拍打着马，吹着口哨，“呼呲呼呲”地喘着粗气，然后又把马牵回黑暗的马厩里。我似乎觉得，这个老头儿想骑马外出，可是办不到，大概有魔法控制住了他。
在那个院子里，几乎每天都有三个孩子在玩，他们穿着一种颜色的衣服，戴着一样的帽子，圆脸灰眼睛，彼此长得那么相像，我只能根据个子高低来区分他们。
我常常从墙缝里观察他们，他们看不见我，不过我倒是希望他们发现我。我喜欢观看他们在一起做游戏，尽情的玩耍。我虽然不熟悉他们的游戏，但是看到他们玩得很开心，我也跟着高兴。我喜欢他们的装束，喜欢他们彼此之间的关怀和照顾，特别是两个哥哥对待他们的小弟弟——长得活泼可爱的小胖墩。他们要是摔倒了，他们也像往常人们笑一个摔倒的人那样哈哈大笑，但他们并不幸灾乐祸，而是马上把他扶起来。如果他弄脏了手或者膝盖，两个哥哥就用牛蒡叶子或者手绢帮他把手指和裤子擦干净。老二还会和蔼的说：“看你笨的……”

他们彼此之间从来不骂架，也不相互欺骗。三个孩子都很机灵，也很有力气，玩起来不知疲倦。
有一次，我爬到树上冲他们吹口哨。他们听到口哨声就都站住了，然后不慌不忙地聚在一起，一面瞧着我，一面低声地商量着什么。我心想他们是要向我扔石头子儿了，于是赶紧下了树，把所有的衣服口袋里都装满了石头子儿。可等我爬到树上去了以后，发现他们已经远远的离开我到院子的另一个角落里玩去了。看来他们把我忘了，这使我感到很难过，可是我又不愿主动挑起事端。
有好几回，我坐在树杈上，等他们叫我去跟他们一起玩，可他们没叫我。不过，我早在心里跟他们一起玩了，有时是那样入神，甚至大叫大笑起来。于是，他们三个都抬头看我，悄悄地谈论着什么。我有点不好意思，就从树上下来了。